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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们的女儿谈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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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小时候,互相发过誓,不活过四十岁。也不是愤世嫉俗,只是觉得四十是天文数字,活得那么久十分恐怖。那是在公主坟水果商场门前的大土坡上,下午放学。那个年代正在挖地铁,土堆成山,沟里全是军人。我们从商场里偷了一把伊拉克蜜枣狂跑出来,一溜烟上了山,书包拍打着屁股一边吃枣一边互相指着骂:孙子活到四十岁孙子活到四十岁。夕阳黄土黄军装,漫山遍野都是追追打打的小学生。 
  真活到四十岁怎么办?他一蹲坐下发愁地说。 
  一头磕死。我一跃骑上他脖子。 
  孙子不磕死孙子不磕死。我们连笑带嚷互相指着一溜烟跑下大陡坡。 
  远看是个灯笼,近看是个窟窿。头牌有很多片汤话。我们赢了说:用射电望远镜看,是个火山口。另一本小人书是中秋夜,月亮很低挂在巷子尽头像个灯笼,大家在王吧敞着门跳舞,跳着跳着人都来到街上,在月色下喝酒说话。蒋9的门也敞着,人也都在街上喝酒望月亮,放着另一种音乐。两店的朋友站在街上欢聚,彼此问候,笑语喧哗,去对面“抛吹司”的黑人青年也误走进这里。 
  店里剩的唯一一桌只喝啤酒的客人大家怀疑是点子。老啸坐在门口高台树下的一把椅子上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方言靠着墙一边和人说话一边回头去看正从蒋9台阶上下来往这边连迈带走的一个猫笑的姑娘。 
  这姑娘我不太熟,大名一直没问过一直喊她笑脸,只在街上搂过她一次,俩肩膀像俩弹簧不使肌肉拢都拢不住。她是蒋9的常客,偶尔到我们店坐坐,经常看她开一辆饼干色的日本车,停在巷子口,笑模笑样从我们店门前走过,一副良家妇女的梳头打扮。——我不是专门拦在街上调戏妇女的,认识,聊过,聊得挺好,一眼撞上,刹那间都灿烂了,才冲上去抱一下,表示熟。也仅限于几个人。 
  有一阵方言老去蒋9串门,一大了就不见影儿,我想蒋9那边大概有什么吸引他,那时候蒋9也是鼎盛期,号称果儿园。一拨拨好果儿往那屋进。听到客人一些闲言片语的笑谈,说方言近来贼上一果儿,一过去就把着人家聊天,有出动的意向。我去蒋9侦察了一番,只见楼上楼下果枝累累,方言活动规律也没什么大变,还是到点就出现,在一帮干葱局或熟张儿局里耗着,无可疑来电,来来去去一个人,打手机问在哪儿说的都是实话,不像有情况的样子。当然谁也搞不清谁心里惦记谁,但是,果真有一码事,以我对他的了解,就是这长着一副笑脸有一对好肩膀的姑娘。他那点爱好,咳。 
  咪咪方:什么爱好?说说,不要紧的。 
  老王:阳光的,学生的,没心没肺的,一逗就乐又什么话全听得懂接得住透着伶俐的。我就不说他有恋雏儿癖了。 
  ——他递过去的眼神是看喜欢人才有的,心里乐,照得眼珠子亮。咳,我也别瞎吹我会观察了,实际上我是根据自己的心理活动下的判断。那姑娘冲他一奔那么一笑,两人那么一过眼,我这边顿时一阵嫉妒,就凭这嫉妒,我断他们俩有事儿。我的嫉妒一向是很准的,专用于甄别暗藏的情人。一大厅人,各说各话,我一进去,见谁嫉妒,谁就正在和谁打联联。是返祖现象,公的本能,不干什么,我祝福他们。 
  咪咪方:那么,他们到底是好了没有还是只限于眉来眼去,除了你这种不靠谱的条件反射其他证据有吗你别净光说你的心理活动。 
  老王:录音录像?当场抓获?没有。都是听说,东一耳朵西一耳朵。要不要听?——什么叫都是我的心理活动,好像我在这儿淫得不行,往人家清白姑娘头上扣尿盆子。问题有,问题存在,而且问题很严重。听说啊——我这儿可全是听说。方言有个人儿,除了面儿上的历史上这几个,还有一个暗的,最后几天跟他在一起。谁家姑娘咱不管,可能是笑脸,可能不是,爱是不是,就冤枉她了,拿她当形代了,省得再冤了一片人。 从我本人,我愿意信他有这个事儿,愿意他最后有个伴儿。我哥去世前,海南两个跟他熟的小姐主动赶到北京来陪他,照料他的起居。人我没见到,到了收没收钱也不影响我感激这两位小姐,为我哥感到安慰。我觉得她们特别好,特别高级——对别人我怕用高级形容,她们我觉得配。还是她们懂情义,一下就把我比下去了。 
  咪咪方:话说得无比诚恳,但仍无比是男人的想法——临终床头最好有一个红颜知己。 
  老王:你要狠就狠到底,就自己单鞭儿,一条道走到黑,死也咬着牙死。我不行,我干不动了,早举手投降了,看到死人墓前一束花也很羡慕。也不要太多,只要一束。我哥很幸福,年年墓前都有花,很多人送的花,延续了很多年。我爸墓前除了我偶尔带去一束长年累月就那么秃着。知道我为什么努力活着么?还有一个人记着我爸——是原因之一。他死的时间越久,我越感到这个联系揪着心,想着一天我不在了,他的墓前也彻底空了。虽然我在他眼里不是东西,也就剩我一人还惦念他。一直想写一个关于他的东西,把他放下,只怕写起来又没好话 
  ——不叫你插嘴不叫你插嘴就是怕被你岔了,你一插嘴我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改唠叨了。你能别插嘴么,让我自言自语自圆其说。我这副架子到年头了,芯儿都糠了,进到过去挺难的,你一开牙我就蹦回来你一开牙我就蹦回来,你要累死我呀!——闭嘴!从现在起,静默五分钟——我也。 
  一家人已经累死了,人不能再多了。什么也值不当人把肠子沤断。不能同命运真可悲。现在这个脑子,想到什么就要马上说出来,否则一扭脸就忘得一干二净。广东歌还是好听的,就是窄得转不过身。听说他们是原装汉人。听这盘第五曲,十一和十二。 
  先说一个好玩的,有一天一帮女的在卡拉狼嚎唱歌,一堆新歌“舒脖死大”什么的,女的唱得个个亢进,们哦一帮男的坐在那儿赛着发呆。们哦一哥们儿说,老没老一进卡拉就显出来一首也没听过。问方言,方老,咱下半辈子哪儿还能去呀。方言扁着嗓子说,咱没下半辈子了兄弟,您这辈子已经过完了兄弟。 
  ——不怎么好玩是吗?我也觉得不好玩,我说不出来当时的气氛了,当时很好玩,乐死我们大家伙了。们哦这哥们儿的习惯动作是伸出俩大拇哥,当时就把俩大拇哥一齐伸到方言脸前。 
  问什么是最喜欢的北京话,方言回答,哭半天还不知道谁死了呢。听说那女孩是开指甲店的,又一说练过体操,还一说有老公,普遍说法是比较紧不容易逮。在我们店小二楼听过一耳朵,可能是她可能是她旁边另一姐姐,记不清了,男一边女一边都是半大状态,互相犯骚,方言也在,有女孩的清脆嗓音飞过来:半年起步。 
  我劝过方言,给自己留机会,也给别人留机会。 
  丫装没事人但是笑,什么和什么呀。 
  我说,不要以为好果儿都在树上等着你。 
  一次们俩俩车在机场高速开车,我在后面看他一路打电话,打他电话永远在通话中。终于通了,他关着鼻子说:没电啦,等到地方充了电再给你打。 
  我说,冷,怕。 
  他说,滚蛋。 
  到地方我先低头满地乱找,主人问,你找什么?我说,电门,电话没电了。方言居然,昂,居然臊了。一晚上我都在喊,有司机么。有人问我,要司机干吗。我说,接个人去。方言一把拉住我,我连忙说,我疯逼了。 
  大概是第二厌晚上要不就是第三天,夜深人静。我打车过来王吧,一帮人在另一地方玩,准备下半夜转移到王吧,我先过来安排一下。那时我们已经不对外接客了,门上事儿事儿的钉了块铜牌子:私宅。怕服务员小卧提前下班锁门走了我没钥匙。小卧不姓卧,因为对这条街上每家店每家人口情况都摸底,爱跟客人聊,问什么都知道,被隔壁蒋9的老公安起个外号叫卧底,立刻叫开了,她也答应。我觉得不尊重,人家还是个姑娘,就叫她小卧。我跟圆先生说过,小卧的视点其实也是一地下电影,以一个精明的外地农村女孩子的眼光看这一条短街几家夜店的二十四小时、,马步已经采访了小卧,回来说这女孩子的讲述能力非常强,而且很会抓特点,整理整理就是一部琅琅上口的山东快书。 
  小卧——其实小卧就住在店里,总之我忘了,总之我大着瞎操心就颠颠来了。 
  一路上没幻觉,一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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