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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青春 -海岩 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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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回来也没回家、一到底哪儿立了?.
    小祥是半夜回来的,轻轻放倒自行车,衣服也没脱就睡在床上。早上我起来了,肖科长也起来了,他还睡得人事不省,脸上很脏,显得有点憔怀,睡相中带着稚气未脱的疲乏。
    肖科长没有叫醒他,但看得出不大高兴,开饭时叫我替他打一份早饭,我没打,也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气恼,特别是小祥竟毫无顾忌地睡到快上班才起来,更使我几乎生出一种被辜负了的委屈感。大概他根本不会想到别人正在为他操着心,编了谎。他真是个粗枝大叶的孩子!
    吃过早饭,肖科长找分场秦教导员谈话去了。小祥蹲在他的椰子外面洗完脸,泼了水,直起身,发现我脸色异样地站在他面前,便眨了一下眼睛,不作声。
    “你昨天上哪去了?”
    “我?回家去了”语气含糊。
    “回家去了?”我冷笑着把眼睛一眯。
    他愣了片刻,笑了,“嘻——骗你呢。”
    我板着脸,“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别告诉肖科长啊,”他压低声音:“我到唐山去了。”
    “唐山?”我当真吓了一跳,“你怎么去的?”
    “骑车呀,路可不好走呢,净绕冤枉道儿了,来回小三百里呢。嘿,你知道吗,唐山那才叫真正的地震,五斗柜都甩到电线杆子上去了”
    “我,我和张队长说了。”
    “哪个张队长卢’
    “张玉海,三队的。”
    “他管得着吗,你现在是工作队的人,上哪儿去应该跟我和肖科长说一声嘛。
一个人跑那么远,唐山又那么乱出了事怎么办?你跟你姥姥说过没有?”
    “没有,”他嘟叹一句。
    “你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得老人的心?”我的口气严然是个长辈了,这也许有点过分,可他居然一声不吭跑到唐山去了,也实在是太胆大太随便了。
    “到唐山到底子什么去了?”
    “看人去了。”他低着头,有点不高兴,情绪抵触。
    肖科长回来了,我们都闭了嘴。接着就是开会,然后散会。当着肖科长的面,我们都没再提这件事。
    地震,这个沧桑交替的自然现象,把地层深处的水和沙翻上了光天化日,同时翻上来的还有人——人的灵魂。
    根据孔局长指示,我们开始在八分场彻查地震后发生的“坏人坏事”,深挖细查了三天, 终于找出了一个坏典型。 这人叫马盛利,三十多岁,是分场卫生站的“医生”,当然不是继子那种正规的医生,仅仅卫生员而已,不过八分场的人却全部口口声声呼之为“马大夫”,堂而皇之。,
    马盛利的长相却不够堂皇,个儿矮、瘦小,脸上长疙瘩,虽然一副深边眼镜为他平添了几分斯文气,可那种从来有理、唯我高明的自负嘴脸,却又味道难拿,让人不怎么顺眼。
    情况基本核安局劝我小街E脸分场政工股船断民三个人找他正面谈了一次话。
    马盛利被政工股长领来时,步态矜持,进门后点头同我打了个招呼,一本正经,不卑不亢,对小样则连理都没理。
    “马盛利同志。”我开门见山,“据群众反映,地震发生后,二队的老吴同志被一块预制板压住下身,食堂的邢管理员一个人搬不动,正巧你从那儿路过,老邢叫你帮忙一块把老吴同志救出来,你拒绝了,有没有这回事?”
    马盛利慢悠悠地反问:“请问这是谁反映的,唆?”
    我被他的傲慢激怒:“马盛利同志,我是代表工作队找你谈话的,群众反映的是不是事实,你应当正面回答。”
    “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的口气之果断,态度之委屈,之愤慨,足以令一切发问的人都心虚几秒钟,可是在我们掌握的材料中,既有邢管理员的证明,又有老吴的家属根据老吴死前的话所做的揭发,似乎是铁证如山的。于是我问:
    “你是说,不是那回事,还是说,没有那回事?”
    他略略反应了一下,说:“不是那回事。”
    接着,他振振有词地讲开了:“毛主席说过,一切事物都要问个为什么。我们是历史唯物主义者,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是在研究一切问题时,都不割裂特定的历史环境。嗅,光那么一说,我路过那儿,老邢叫我救吴队长,我说不救!能那么简单吗?我路过那儿到底是干什么去?”
    “马大夫,你看,这不是向你了解情况吗,没有别的意思。”政工股长连忙拿出一副安抚的口气。
    “这叫了解情况吗?一上来就质问我。好像和犯人说话似的
    ”马盛利反倒来劲儿了。
    “那么你路过那儿干什么去了?”我耐着性子。
    “我找我的裤子去了! 那天晚上我把裤子洗了,晚在球场那 儿了,我的宿舍塌了,我光穿着条裤子跑出来的。”
    天下真有这么一种人, 就是再没理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受了一 委屈。马盛利滔滔不绝,一副正义在握,真理在胸的样子,理直 气壮地说:
    “那时候的特定环境你们根本不知道,房子塌了,到处是死人,伤人,谁管谁呀,根本不像你们在北京想的那样,死个人,多大事儿似的,我们这儿死人多啦。”
    一直没吭声的小祥忍不住了,厉声打断他:“你知道不知道吴队长是怎么死的?”
    马盛利斜了小祥一眼,不客气地说:“是你知道还是我知道?他是出血过多,下肢伤口感染,引起高烧,造成心力衰竭,导致
    今盛利侃侃而现做着纯粹内行路阐述。陈小作跳起粉红着脸骂道:“你还算人吗!吴队长就不值你一条破裤子?你还是医生呢,你连人都不配当!”
    马盛利开始吓了一跳,继而镇定下来,皱起眉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的口气,摆摆手说:“坐下坐下,别像打架似的行不行,这可是工作队找我谈话,告诉你,嘴巴干净点。”
    “我就说了,你不是人!”小祥把袖子都把起来了。
    我觉得没有必要让他们吵起来,便站起身说:“好了,今天就谈到这儿,马盛利,你可以走了。”这几乎是用了对待犯人的口吻,马盛利愣了半天,却没能发作,沉着脸走了。
    八分场的政工股长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僵局,惶然不知该如何善后了。见我板着脸一言不发地收拾着桌面上的材料,不好说什么,便转而埋怨小样。
    “你也太没经验了,谈话哪儿有这么谈的,这件事,就是再大的错误也是人民内部矛盾,怎么能出口伤人呢。”
    “人民内部?”小样梗着脖子骂了一句难以形诸文字的脏话,然后说:“我根本不把他当人看。”
    小祥,说实话,我原来光是以为你生性老实、勤快,又特别拘束,没想到你也会这样骨梗激烈,说出话来也这么噎人。哦,我想起来了!你曾毫无惧色地要独自闯入那漆黑泥泞的三十里长堤;你敢于一个人骑自行车往返几百里到唐山去,所有这些,连同你那么熟练地骂出来的脏话,又提醒我注意到你和我们这些在城里长大的青年存在多么大的差别,你毕竟有着非常粗野非常强悍的一面。
    离开政工股的防震棚,小祥气鼓鼓地不愿说话,我主动问他:“你看该怎么办?”
    “妈的,清河水就喂了这群软骨头,一个大师傅,一个医生,没人敢得罪。”他答非所问,而且矛头所指,似乎也转移到政工股长的身上了。
    我们走到路边路树下’,沿着大路都是这种推绿俄绿树根对.杨。太阳晃得人眯着眼,可一到树荫下就立刻觉得凉爽起来。头顶上的知了哇哇的聒噪,自近而远,顺着大路响去,给人带来一种橡源脆航的振奋。
    “喂,你说怎么办?”我微笑一下,又问,像老师考学生。
    “u悄科长见识见识他吧。”他嘟囔一句。
    “肖科长到总场开会去了,明天也回不来。”
    “那你说吧,你是工作队的。”
    “你现在也是啊。”
    ””Wrf73bL。,
    他不知跟谁赌气。
    沉默片刻,我说:“嘿,跟我去总场告他,敢不敢?”
    “告谁?”
    “你敢不敢?”他瞪起眼睛。
    我笑了一下:“我是工作队的,有什么不敢,怕他以后不给我开病假?”
    他也笑了,“走!”
    说走就走。我们当天就回到总场,三十多里地,他骑车带着我,车蹬得飞快,我从来没坐过这么疯的“二等车”,可又不愿露出害怕来,横着心准备挨摔。我那时在他眼里是个有经验的老同志,老大姐,我要尽力保持这个形象。
    总场正在开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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