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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青春 -海岩 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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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回了家,一进院就听见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儿子正哈着腰往门上安镇,一看,正是派出所动员换的那种保险锁,我心里挺高兴,问:
    “什么时候买回来的?”
    孙女嘴快,说:“是警察叔叔拿来的。”
    儿子拍拍手,说:“咳,是二勇送来的。”
    “你们给钱了吗?”
    “他没说要钱。”
    我—下火了,“你怎么能不给钱?人家没要钱,咱们可得要脸。”
    冷笑:‘怎以为他会吃亏吗?他多安一家镇就多一份功劳,到时候评个先进,奖金比锁钱可多了去啦,这年头,谁也不是二百五。”
    媳妇从屋里踱出来,“到底多少钱一把?太贵了咱还不要呢。”
    我说:“就是十万八万,也得把钱给人家,我快七十岁了,不能陪你们丢这份人。”我拿出二十块钱,把正在温习功课的孙子叫出来,“去,给二勇送去!”
    孙子一脸不高兴,“你们老占我的时间,老占我的时间,马上就该考试了,毕不了业你们谁负责。到现在我连价值规律还没背会呢,我们老师说了”
    我说:“称呼爷爷邦话,社激进武告顾位是你父外科悄送去的。咱们为人,得明白为人的价值,千万别把良心看得不值钱了。”
    JL十这才说:“好,你去吧,反正就这么几个钱的事,爷爷是海外回来的,场面人,叫人家说小器也不好。”
    孙子拉着脸走了。晚饭的气氛很别扭,我一句话也不想和他们说。
    吃完饭,桌上的碗筷尚未撤净,孙女跑过来了,站在我面前,一副怯生生的表情,眨巴着眼睛酝酿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啦?”我叹口气。拍拍她的脸蛋。
    “说呀。”当妈妈的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督促,“和爷爷好好说。”
    “爷爷”她拿着一支笔,“你把这支笔给我给我吧,做,做纪念。”结结巴巴说完了,立即转身跑开,缩进妈妈的身后,一脸如释重负的形迹。
    我认出,那就是我在东京买的那支带电子表的笔,后来不是送给二勇了吗?
    “这当爷爷的也真逗,”媳妇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回来都大半年了,这么个小玩意还藏着掖着的,要不是昨天搬家,我从您提箱的布兜里翻出来,还不知道您带回这么个东西来呢。这玩意现在还新党再过几年一普及。就不值钱了。”
    “给我!把笔给我!”
    我的叫喊声想必是太大了,太凶狠了,太过分了,一刹那间我看到了一张张猝然惊怔的脸,紧接着就是孙女裂帛般的嚎啕。我难道发疯了吗?难道人老了,也会象孩子那样不懂克制吗?我说不清是恨谁,恨小成,恨媳妇,恨我自己,还是恨二勇?二勇,你连这样一点真情实意的薄礼也不肯接受吗!
    媳妇最先反应过来,使劲揉了孙女一把:“哭什么!”她脸上笑着,话音却狠:“他爷爷,值得了几个钱的东西,至于和孩子发这么大火吗?”
    “你们,知道不知道世上还有比钱更值钱的东西,啊?”
    “黄金呗!”孙子插嘴说二“黄金最值钱,不过黄金本身也一属于货币,其实也是钱。”
    我敲着桌子冲儿子叫道:“你们,别叫孩子沾一身的铜臭,孩子小!”
    儿子点着头,风马牛不相及地说:“就是,孩子还太小,用这种笔也糟践了。”
    我眼睛直发黑,踉踉跄跄地逃出家门。
    钱,你这无情、丑恶、势利的东西!
    外面有风,马路上,邻近人家泼出的水已经结成薄而结实的冰,啊,是冬天了。
这浓浓的夜,我到哪儿去?
    敏芳,我随你去吧,那很远很远的天堂,是否也是这么嘈杂,这么阴凉?
    我常常瞎想,我们的天堂应该是一片淡淡的素色,绝不追求珠光宝气的豪华;应该是安静而单纯的清流,哪怕不如醇厚的琼浆;天上飞着鸽子,青灰色的鸽子,小成奔跑雀跃,张开两臂,追着笑着,“我的鸽子!”我也跟着跑起来:“我的鸽子” 敏焦作笑什么J你的神情从来被忧郁主宰着。等到老了,又病容满面,你现在笑什么?你笑起来仍然那么好看。瞧,这就是我们的天堂,——一个地道的北京四合院,不,是三合院,院子不大,却开满淡雅的丁香花。真的,这不是梦,隔墙可闻,花气微酿
    “是找二勇的。”
    在院门侧畔,几个闲聊的小童直瞪瞪地看着我,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哦,这原来是二勇的家,是胡思乱想把我领到这儿来了。
    院门是虚掩着的,我颤巍巍推开它,想喊一声:“二勇”
    堂屋里灯挺亮,有说笑声传来,隔窗看,一群警察正围坐着玩扑克。想必都是二勇的同事了。不知是不是我此刻的心境大孤单太寂寞的缘故,我真想就这么走进去,也变成他们当中的一员,也一起说啊笑啊玩扑克!
    二勇输了,正老老实实地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毫不留情地用力弹脑门儿,两条黑而长的眉毛疼得几乎扭到一起去了,周围的伙伴们哈哈地乐,大声开着玩笑,那玩笑开得有点荤。
    啊,是那只灰色的鸽子最先看见了我,直对着飞过来,隔着玻璃窗咕咕地叫,又看看他的主人,又咕咕地叫。
    “嘿,二勇,你家来客人啦。”
    警察们止住笑声,一起转过头,望着窗外我这不速而来的老者。
    “啊,是您来了,快请进。”二勇揉着脑门儿站起来。
    屋子里真暖和,是炉子,还是暖气?
    “得,二勇,这下你也甭想报仇了,快招待客人吧。”那五大三粗的警察得意地冲二勇扮着鬼脸,抓起他的大盖帽,“明天见。”
    “不不,你们玩吧,我路过,随便看看。”
    “我们玩半天了,也该散了,您坐您坐。”
    警察们大声隆喝着同二勇告别,走了。我也不知所措地站起来。
    “您找我有事儿?”
    “没事,路过,随便进来看看。”
    “那您再坐会儿。”
    “没什么事,不坐了。”
    可我心里明白白的,怎么就一下子留恋起这个地方了?
    二勇疑惑地看着貌“您一定刻就:’
    “我,我想还你钱。”
    “嗅——,您的孙子来过了,其实您不用那么认真。”
    “不,我不是说这笔钱。”我的眼睛回避开,可究竟还欠了他什么钱,我也说不清。
    二勇把话岔开了:“我听青年餐厅那帮人说,您烧菜的技术特律。”“啊。”我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我又问:“不闷吗?”“没事,我乐意一个人,自由。”“您一个人在国外,”他又问:“闷吗?”“闷。“嗅,”他点了一下头,又说:“不过咱们不一样,我在这儿有好多同学、同事、朋友什么的,我爸爸妈妈也常回来。还有它,”他看一眼那只安静地谛听我们说话的鸽子,“它总陪着我。再说,我们所里又特别忙,我想犯闷还来不及呢。“是,你很喜欢这儿,喜欢你干的事,喜欢你的亲人和朋友,这就好,这新客到针统有了,人还要什么?”“可不是。”他笑笑。我离开这个小小的三合院。二勇要送我回去。我坚决不让。街上,挺冷,但仍然有三五成群穿得圆圆的人在散步、闲聊;也有人来去匆匆地赶路。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举着红融融的纸灯笼,站在一个门口,几个大人群星簇月般地围在他身旁指手划脚。孩子尖声地叫着笑着,又新鲜,又害怕。一群女学生迎面过来了,热烈争辩着什么,笑得多么好听,响亮!天堂究竟在哪儿?又是大家常说的那句老话吗——在人间?或者说,在自己的心里?我寻味地想;大概率客们本来没有什么天S岂只有普通百平凡的人间, 而人间不圆满,本也是无可见怪之事。就说二勇吧,他就没有一点烦恼么?既食人间烟火,人间的喜怒哀乐,就不能没有,可你看他活得多么认真、热情、兢兢业业,对自己、对别人,对这个世界,都乐意奉上一腔活泼泼的热血,他真心觉得生活挺有意思,挺值得巴结,这多好啊。
而我呢,我不如他。坎坷人生、大千世界、三教九流我已经累透了。也许正因为一切都经验过了,见识过了,才不容易保持住对生活的热爱、宽怀和重心!
    冷气西来,天上细细密密地飘开了雪花。雪融在脸上,丝丝凉,似乎想提醒我什么往事,却又着物即化,象一片躲躲闪闪不可捉摸的气泡。这是入冬的头一场雪。
我想咱们中国的传统,视雪为祥物,由冬天的瑞雪,盼着来年的丰岁。其实大半是农人的心理。我没种过田,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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