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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根本道不出再见,说不出离别。对於那些离开他们就不能活下去的人,要如何对他们说出再见。
连环是这样的人。高晨对他说不出再见。
连亚蓝在高晨的心里,也是这样的人,就算高晨一直以来追逐的是虚幻的连亚蓝,高晨也不愿意说再见。
要和他们告别,等同於自杀。
34
一周後,S城东区警局。
郑方宇在连亚蓝的个人办公室里摔东西,对著连亚蓝大声吼叫,吼得面红脖子粗。
“现在人死了你满意了……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喜欢搞那些事一个人搞就好了啊,干嘛拉他下水去当你的替死鬼……”
连亚蓝缩著身子,麻木地坐在办公桌後,双手掩住脸,一语不发。
郑方宇怒气更盛,拿起桌上的文件夹,使劲砸到连亚蓝的头上,张大口唾沫飞溅地指责道。
“现在你还想怎麽样?人都死了,你还不肯还原他的真实身份,就让他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我没见过你这麽没良心的,晚上睡不著,你眼前会不会出现他的脸?”
“我……”连亚蓝缓慢地开口。
“你什麽?你给我去死……!王八蛋。”郑方宇拽住他的领口厉声骂。不可自控地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低下头掉眼泪。“他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从来都以为你是个英雄,那麽喜欢你。喜欢你那麽久……为了你做每件事,做每件事都是为了你这个混蛋……”
高晨七天前死了。
那天晚上,他毫无征兆地打电话找郑方宇,在电话里承认自己在做卧底,不过轻松地说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以後也不当警察了。
末了,又语速极缓地说有些证据想要交给郑方宇,条件是郑方宇帮助涉嫌其中的高家逃脱,能做多少算多少。起码不要让高家被人赶尽杀绝。
郑方宇一一点头答应,喜闻乐见於高晨对他坦白,走上回头路。
高晨最後说,再处理一些事情就来郑家找他。
可是郑方宇等到日出,他都没有出现。
次日下午,警方的人在码头发现高晨遗失的配枪,一只屏幕摔坏了的银色IPOD 和一块被水泡发烂的护身符,现场有许多子弹壳和没有射中的子弹头,像是激烈枪战留下的……
黄色护身符上的符号模糊了,应该灵验的最後一次,它却失效了。
连亚蓝干咳了几声,松开遮住憔悴面容的手,从抽屉里抽出高晨的卧底档案,交给郑方宇,虚弱地说,“如果可以,让上面颁给他一个勋章。”说话的时候都不敢正视郑方宇威严的脸。“他其实是个好警察。值得上面的奖励……”
“不用你提醒……!”郑方宇拿了档案就转身离开,丝毫不愿意和连亚蓝多呆一秒。
走到门边,他背对著连亚蓝冷冷地问“是你吧?我不知道现在你已经狠到这种地步了……”
现场的子弹出自两把手枪:除了高晨那把警部配枪,还有一把是9毫米子弹直径的格洛克手枪。那种型号的枪郑方宇也有。
一起念警校的第一年,学警只能在射击课上摸到真枪,他和连亚蓝两个人年轻气盛,极度想要带把真枪在身边玩,於是特地托人从美国走私买回两把这样的枪。
查案多年,不管是警察还是流氓,国内甚少有人用这样的枪,於是这个型号的枪对他们俩说更显特别。
见到熟悉的子弹,郑方宇什麽都想明白了:
高晨近三个月来都在被连亚蓝利用,直到高晨发现连亚蓝的欺骗,想要揭连亚蓝的底,连亚蓝便狠下心杀了他。
“真是无耻,对晚辈做这样的事。原来我从来都不了解你。”
身後的连亚蓝许久没回答。郑方宇又说“他抓不到你,换我来抓,不把你抓去蹲下半辈子的大牢,我郑方宇他妈的就不当警察了……”
郑方宇拉开门要走,这才听到连亚蓝苍白愧疚的声音“他先开枪的……”
那一晚,是高晨先开枪射他……
郑方宇回转头冷哼,“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什麽。总之,以後小心点,不要被我抓到把柄,不然一定没有好下场。”
办公室的门被摔得巨响,正厅里的所有警员都站起身,默默地看著怒发冲冠的郑方宇走出来……
“郑警官……”崔西怯怯地唤他,“你们谈得还好吧?”
一周以来郑方宇已经来这里来了十几次了,专门来砸场似的。
每一次来都是脸色铁青,在连亚蓝的办公室里又砸凳子又捶窗户,三句话没说完就挥拳暴打连亚蓝。连亚蓝一点激烈反应都没有,只由郑方宇朝他乱发脾气。
谁都不愿意相信,这两个好了十多年,情谊好得赛过亲兄弟的老朋友一夜之间就反目成仇,兄弟阋墙。
可是他们知道这种戏剧性的变化是因为先前那个新来的做了不到三个月的组员高晨。
“没事……不要看了。你们做事,做自己的事,没你们的事……”郑方宇朝他们挥手,用勉强舒缓的口吻命令他们。
在场的每个人听完後静静坐下,瞪大双眼看著郑方宇离开。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儒雅温和的郑方宇这般冲动。也从没有见过心高气傲的连亚蓝这般颓废。
郑方宇走出警局,坐到车上,插上车钥匙,木木地看著车窗发愣。
高晨取笑他上街总是喜欢穿名牌的那一幕,仿佛还在昨天。
那个臭小子,一直都穷得穿夜市的地摊货居然会认识欧洲顶级手工制造品牌。还要他帮他作弊改成绩,难道不知道郑老师出了名地大公无私……
郑方宇淡淡地笑了笑,抽出一边的档案夹,对著履历表左方贴著的一寸标准彩照细细端详,照片上的高晨难得地在露齿笑,一脸明媚,俊俏帅气。
高晨应该这样多笑笑的。他笑起来比郑方宇在郑家那个年幼的弟弟还要乖巧许多。
郑方宇放下履历表,伏到方向盘上埋头自责地哭泣,如果当初把高晨看紧一点,他的结局就不会这麽惨了。如果一直没有出於兄弟情谊纵容连亚蓝,今天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自己最重视的好兄弟杀了自己最珍惜的好学生。
车窗外有人拿手在轻敲车窗,郑方宇慌忙擦眼泪,抬头看见夏芙,更感伤怀。
夏芙和高晨一起毕业,一起入东区警局当差,现在夏芙已经升做内部调查科的小队长了,下个月就会升做组长,爬上高位和郑方宇在一起谋事,十足是警局升得最快的一颗璀璨新星。
而高晨到死也不过是个卧底警察,要名正言顺地还原自己本来的警察身份,也需要郑方宇一周连续无数次跑来说好说歹地恳求连亚蓝。
郑方宇走下车,夏芙轻拍他的肩膀,“我跟内部调查科的人员谈过了,他们同意还原高晨的警察身份,葬礼会以就义警察的形式给他应该有的名分。”
郑方宇轻轻点头。找不到话来说。
“那一晚他也打来给我了。”夏芙轻轻说,脸上有一丝悲怆。“不过你知道的,其实我们帮不了他什麽,他不会要我们帮他。”
“尸体找到了吗?”郑方宇忽然问。
“打捞队还在捞,不过……”夏芙语塞,“估计希望不大。东海那麽大……”
“嗯,我知道。”郑方宇若有所思地答,“下葬的时候就跟上面说尸体找到了,已经火化了。”
“好。”
“希望他去了那边会开心点……”
“会的。”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郑方宇和夏芙告别,开车离去。夏芙站在空旷的广场上,看著郑方宇离去。
认识高晨是在一年前,有人平白无故地出钱安排夏芙进警校插班就读,要求他在警校和高晨一样成绩表现卓越。
夏芙因为做不到,挨了那个人许多责骂和毒打。
可是出了警校,夏芙在其他方面做得很好,好过高晨一万倍,所以最後高晨死了,夏芙升高位。
35
周六,阴霾天空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连续下了好几个小时,在热岛一样的城市里制造出许多濡湿空气。
高涓生今早很早就起了床,穿上父亲吩咐他一定要穿的庄重黑色西装,全家人齐齐坐车去山顶的墓园为那个前几日才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小叔送行。
涓生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不爱笑的小叔面对他和妹妹时,总是故意舒缓僵硬的嘴角对他们笑,不会讨小孩子欢心也会死撑著讲一些冷场得没有任何喜感的笑话给他们听。
聪敏的涓生每一次听完都不能找到笑点,一点都笑不出来,可是却感觉得到这个长辈的温柔亲切。
涓生坐到开动的车上,对著车窗外面接连落下的雨线,不知所措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感到一阵冰凉。心里的空虚感郁积得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