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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致信其实并不是个太勤奋的人,别人是七分勤奋,三分天才,他最多只有两分勤奋,七分天才,剩下的那一份,不过是小聪明尔。所以当他不得不努力读书的时候,一般都是皱著眉头,很不情愿的。
其时已经是夏初了,夜晚很凉爽,宋源整个人软塌塌的伏在墙头上,看著苏老师在温暖的灯光下昏昏欲睡的打瞌睡,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困乏了起来,老话说得真没错──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仨月。
终於熬到夜里十一点锺,苏老师打著呵欠落下诊所的防盗门,开著蹩脚的二手车风驰电掣、歪歪扭扭的呼啸而去。宋源也迷迷瞪瞪的溜下墙头,回家睡觉。
12
边开著车,边骂,真他妈没劲,盯了一个晚上,不但那姓苏的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没做,就连一个上门被宰的病人都没有!这苏致信,难道真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
***
自从宋源上次险些被人要了小命之後,宋六就再不放心儿子一个人住在外面,他虽说自来是不惯著儿子的,但事关老宋家独苗的性命,还是半点马虎不得,日日都严令宋源回老宅过夜,另派了手下保护。
宋源近来一次比一次回家晚了起来,宋六不免问起儿子都去做了什麽,宋源哼哼哈哈和他老子打太极,只说最近场子乱,捣乱的加倍多起来,──我忙啊!!
最近场子是乱,宋源倒也没算说谎,老头被儿子一番半真半假的话忽悠忽悠,也信了两三分,只说儿子大了,不愿让自己多管,而且打小他就不是溺爱的家长,当下也不再多问,暗地里却派了人手,进进出出的暗中保护著儿子。
几天之後,宋六手下的保镖回来复命,说是少爷近些天总在B大医学院附近来回出没,每天晚上就摸进一处居民区,在小区里一家名叫苏医生门诊的诊所附近猫著,也不知是在干什麽。
宋六听了,皱眉沈思,半晌又裂开嘴笑,笑了笑之後,又皱眉头,脸上的表情翻来覆去,精彩万状。
老头在屋里来来回回溜达,溜达完了下令,把儿子身边的保镖数再加一倍!
真是的,儿子最近回家越来越晚,当真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了!
***
宋源是回家越来越晚了。
最近宋源经常在思考一个问题,是不是人人都有偷窥欲?要不然哪里来的那麽些偷窥狂呢?偷窥一个人,还真是会上瘾的。
他觉得自己以前挺正常的,压根没有这方面的变态爱好的一点萌芽,可现在,每每他看著苏致信人五人六,衣冠楚楚的从楼道口出来,心里总有一种特别怪异的满足感:别看你现在人模狗样的啊,我可知道你昨天晚上在诊所里趴在桌子上睡觉,口水流了那麽一大滩!
很满足,很变态。
其实苏致信不只是每天晚上睡觉流口水,有时会有人来看病开药,苏医生为了钱,笑的还是很温柔地。第一次看见他裂开嘴笑的时候,宋源险些被吓得从墙头上摔下来,──这人除了狞笑和面瘫两种表情之外,原来还会这样正常的笑!看来金钱的力量是无限地!
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小子笑起来,嗯──,还不错。
苏致信晚上不怎麽带眼镜,脸上少了那冰冷锐利的两块玻璃,整个人凭空多了几分柔和,不知是灯光还是什麽,连眼神都软了三分。
宋源趴在墙头握著望远镜,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为了什麽才来的,只为了偷窥而偷窥。通过苏致信,他窥见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很多年来,与他完全隔绝的世界。
宋源不怕被发现,所以他体会不到真正的偷窥狂那种紧张又兴奋,肾上腺素急速窜升的快感,所以,他还不算真正的偷窥狂。当然,这麽深奥的道理,宋源粗人一个,根本不懂,所以他觉得自己好端端的从黑道大哥变成了偷窥狂,心里很是懊恼,越是懊恼,就越是控制不住的去偷窥,越是去偷窥,就越是恨上了苏致信,──都是你害的,爷爷我变成偷窥狂了。──典型的黑社会人士的逻辑方法。
恨归恨,日子越久,宋源就越发发现苏致信的不一般。
他本以为苏致信就是一个贪财的变态怪医,可日子久了,才发现,这人身上很矛盾。
苏致信很喜欢钱,可有一次,一个乞丐靠在他诊所门外避雨的时候,苏致信打开门让那乞丐进去避雨,给他吃盒饭,给他沏了自己的极品茉莉花,明明是个年轻力壮、身无残疾的乞丐,还是掏出钱包来给了他些钱,让那乞丐一直待到雨停,才关店离开。宋源趴在墙头上,冷风吹著冷雨浇著,好生羡慕那个乞丐!
苏致信很受女性的欢迎,上至女老师,下到女学生,几乎成了B大医学院的全民偶像,差不多天天中午都有被装饰成各种心型的爱心便当吃。可他偏偏立身严谨,对每个人都很礼貌风趣,哄得她们笑呵呵的高兴离开,但从不对谁更加亲近,快一个月了,也没见他和哪个女性单独出去。就算应酬,也是和一群秃头凸肚的官僚或是老教授们,去的全是些老头子才感兴趣的茶馆戏楼,时下流行的什麽泰式足疗、日式按摩、芬兰式洗浴从来都不沾一边。
苏致信很爱整学生,整的学生哭笑不得,可最後还是会说:苏老师是最好的老师。因为苏老师不管有什麽事,从来没有耽误过一节该上的课。因为苏老师护犊子,惹我不要紧,欺负了我的学生,老子让你吃不了兜著走!
苏老师很懒惰,宁可每天吃难吃的盒饭,也懒得做饭,可每次上完实验课,都是一个人留下来整理打扫解剖室,不像大多数老师那样,把自己带的研究生博士生当廉价劳动力使唤。
苏老师这样,苏老师那样……
宋源觉得自己快得病了,满脑子转著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名字──苏致信苏致信苏致信……
每天不看一眼那个橘红色灯光下,特别柔和(???怀疑ing)的侧脸,简直要连觉都睡不好了。
苏致信的世界,是他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世界。
13
***
说起来奇怪,苏老师其实很有些野生动物一般的直觉。被人天天盯梢跟踪将近一个月,虽说宋源做的隐蔽,但总归是有些觉察。
这天苏致信坐在诊所里,两条长腿很没形象的翘在桌子上面,搂著茶壶喝茶,看看门外,那辆天天都在附近出没的黑色陆虎又停在了路边。起先他没有注意,只觉得是小区新来的住户,後来见那车每每停在自己诊所附近,却从不见有人下来,又加上最近心里总是感觉毛毛的,好像有谁在背後盯著自己一样,不免心中起疑。
苏致信喝了口茶,眉毛挑一挑,站起身来,走进了诊疗室的後门。
因为这诊所是一楼一套三室两厅的民居改的,阳台装的是诊所正门,在楼道里面,还有一道後门,苏致信也没有关灯,只起身从楼道里打开门,悄悄从楼後溜出去,借著路灯的亮光,四下转了转,──果然!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趴在墙头上,举著望远镜,对著自己的诊所看得正焦急呢,边看还边嘟哝著:“怎麽还不出来啊?便秘了?”
苏致信冷笑,接话茬说:“你说谁便秘了?”
那黑影“哎哟”一声从墙头上摔了下来,“你你你……”结巴完就失语了。宋源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吓的声音都颤抖了。估计他被人拿刀追砍的时候,都没这麽害怕过。
晚上有些阴天,宋源待的地方又是暗处,乌漆麻黑的,苏致信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谁,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看清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这人是哪棵葱,只以为是寻常的变态(的确是寻常滴变态的说),当下揪住宋源的脖领子,就来了个过肩摔。
别看苏致信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介书生,力气其实著实不小。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了医生的体力,尤其是法医和外科医生,一台大手术,七八个小时都得站著撑下来,寻常人物哪里有这等实力,更何况苏致信这一摔,出手利落狠辣,一看就是实战经验丰富,加之一身医生特有的怪力,宋源又没防备,当下就被摔了个狗啃泥。
宋源也是个人物,打小儿打架斗殴无数,挨了这一摔,爬起来就下意识的一拳砸出去,砸空了,膝盖窝里挨了一脚,跪倒在地,背後又是一拳,再次摔个狗啃泥。
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宋源简直被打蒙了,他记得自从把那个欺负了自己好几年的大个子同学打休克之後,就再也没有这麽被动的干挨揍了,这苏致信竟然几秒锺之内把他打倒两次!
宋源不是什麽有气节的英雄,有气节的傻英雄当不成老大,宋源很俊杰,识时务的那个俊杰,他被苏致信的一条腿压著脖子,半边脸贴著地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