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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筱北打了火,笑起来:“鼻子挺灵啊……老徐他大清早蹭我车来着。”
  汪子聿低了头偷偷抿嘴乐,很有点得意的小神色。莫筱北不抽烟,车上不该有烟味儿,可要是别人,烟味里不会有沙土气。他心满意足了好一阵才抬头,看着校园里大道两旁飞速后退的银杏树随口问:“他自己车呢?”
  莫筱北留心看着前头门卫,放慢了速度:“前两天在路口撞护栏上了,送厂里修着呢。”
  汪子聿眼皮一跳,看着莫筱北:“人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啊?”莫筱北停下来跟门卫笑眯眯打个招呼,门卫太熟他这辆车了,没查证挥手就放行,开出大门才说,“老徐那车皮糙肉厚,就来一坦克也未必撞得过他。”
  汪子聿松了口气。窗外正路过工地,一栋建设中的大楼拔地而起,汪子聿以前没特别留心过,也说不清什么时候,这楼就盖了这么高了,他看着路上被解放大卡压出来的一个个坑直皱眉:“好好的怎么就撞了?”
  “要不怎么说现在那些小孩儿,忒野了,红灯了还往斑马线上窜。”莫筱北从坑里碾过去,坑里存的积雪早融化了,泥浆四溅,“都是家长不负责任,带上街也不好好看着。”
  汪子聿没出声,半天才笑起来轻飘飘说了句:“没看出来啊……就他那样还舍己救人呢?”
  莫筱北笑了笑,没接茬,看着前头问了一句:“去你喜欢那儿,上海菜?”
  汪子聿点点头,入神的看着反光镜里倾斜的高楼,周围搭建着层层叠叠的脚手架,建筑工人攀爬在上头,因为太高了,渺小的像甲虫。他头倚在后座上,想着徐思东几个小时以前也这么靠着,卷曲的头发蹭着椅背,手里夹了根烟,漫不经心懒洋洋的跟莫筱北说着话,衣领上的烟油和泥土的味道都渗进皮革里,徘徊不去留给几个小时以后的汪子聿;这会儿徐思东是那些甲虫中的一个,被北方干燥带沙的寒风吹着,因为楼上更冷,微微弓着背,低了头,居高临下俯瞰着蓝旗营,小区里的筒子房,远处的学校的石塔,更远了还能看见圆明园……
  就连楼下的小街道上开过一辆什么车,他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两个人去了那家店,点菜,没叫酒。
  汪子聿给莫筱北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太平猴魁。桂花糖藕香气四溢;紫砂煲里端上来的红烧肉,藏着一颗颗酥软的板栗;大棚里种植出来的芦蒿根茎青翠饱满,搭着粉红的咸肉,炒得清脆爽口;雪白的西湖牛肉羹,苦寒的北京冬天,这顿饭吃的春意盎然,极具江南风韵。
  莫筱北也受到了感染。外头寒风刺骨,饭店里的暖气却开得猛烈,热气熏着,让人沉沉欲睡。昏黄的灯光投映在汪子聿低垂的眉眼上,整个人像块把玩良久的古玉,温润柔和。这种时候是正适合絮絮说缠绵悱恻那些旧事的,何况还是对着汪子聿这样优雅机敏的听众。
  莫筱北简直是求之不得迫不及待,将家史里不好轻易对人言的秘辛娓娓道来。
  汪子聿微微笑着听他说。莫筱北还挺有讲故事的天赋,平时拘谨刻板一张脸,讲起故事全灵动起来,有种鲜活的英俊。汪子聿心里对这个人的温情无限留念,越是临近要离开,越是依依不舍,不是为了这个人,是为了自己就要丢下的青春,这个人,和许多别的人无底线的温柔和爱慕,曾经是那段时光最主要的组成部分。
  莫筱北终于讲完了他家的事。
  汪子聿低下头,手指在杯子上划着圈:“筱北,这本书,我写不合适。”
  莫筱北愣了愣,看着汪子聿:“为什么?除了你,我都没跟别人说过陈老头跟我奶奶年轻时候那段。”
  汪子聿抬头看着他的脸,笑了笑:“我们学校以前没有叫外人写传记的事儿,陈老师在历史系自己有带出的学生,我没资历,写了这书人家怎么看我……传出去影响不好。”
  莫筱北有些明白了,汪子聿是在找借口推拒这件事。他心里清楚,汪子聿认定不想做的事,能回绝的天衣无缝道貌岸然,断了所有人劝说的余地。可这实在是对他好的一件事儿,莫筱北不明白汪子聿为什么不愿意。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莫筱北笑起来:“多大一事儿啊,不写就不写呗。都是我不好,事先没想过你处境,下次我不会了……班长,你别生我气。”
  汪子聿笑容模糊,声音轻软:“你都是为我想……我哪能生你气。”
  “这事我们俩都别提了,没意思。”莫筱北故作热情添着茶,有些忐忑的看了他一眼,“班长,那你元旦假期安排了没?”
  汪子聿喝了口茶,摇摇头:“在家睡觉吧,天太冷,哪儿都不想去。”
  “跟我去个不冷的地方呗。”莫筱北好像记忆力特别差,瞬间遗忘了刚才被拒绝的尴尬,眼睛闪闪发亮。
  汪子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莫筱北脸一红,赶紧解释:“你别误会,不是单我跟你。还有胖子、老徐那帮人,海南,三亚,大家说一块去暖和暖和。”
  汪子聿没说话,看着茶水半天:“元旦后就大考了,我该挺忙的……”
  莫筱北听出他没把话说死,心里一乐,赶紧加油煽动:“你要赶时间我陪你啊,节后马上就回来,绝对不耽误你事儿!再说那边都安排好了,等你一句话,我马上就叫人去订票了。”
  汪子聿好像是看着他,雪白的一颗小虎牙咬着嘴唇,想着去不去。
  莫筱北被他看得挺不好意思,嘿嘿直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汪子聿怔了一下,醒悟过来似的点头笑:“去。北京多冷啊,我要去晒太阳。”
  
14
14、第 14 章 。。。 
 
 
  吃完饭莫筱北直接把汪子聿送到小区楼下,自己回公司,一路哼着歌儿,心情极好。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因为从来被保护的太好,得到什么都简单,于是更加不执著。汪子聿拒绝他一次,他就能从他另一次的妥协里找补到同样多的快乐。
  何况写书那件事实在只是手段,海南之行却是重要的。他顺其自然的生活里少有的蓄谋已久,很有预感这将会成为他一生里程碑式的事件。
  汪子聿没心思去想莫筱北在车上是乐颠颠的又如何在惦记他这个人。下午没课,他光着脚坐在床上看笔记本上下的小电影。空气温暖干燥,加湿器在房间里喷着热腾腾的水雾,烘得他脸上水色极好,晶莹白润的皮肤下渗着淡淡的粉,跟蒸笼里的肉包子似的。
  十四寸的电脑屏幕上小猪奶声奶气说,马尔代夫~~~蓝天白云;椰林树影;水清沙幼~~~~~
  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大把零食,跟着小猪笑,憨憨傻傻。这电影看过几百遍,每次他都能乐疯,觉得自己跟这只小猪一样,肉嘟嘟,狠狠拧一把全摸不着骨头——徐思东好像特喜欢他这点,每次又揉又捏手像粘上去一样舍不得放开,像要把他一口吞了。
  想到徐思东他身体的记忆又复苏了,房间里太热,太湿,他的手背缓慢蹭过附着一层薄汗的脖颈,鲜活的肉体摩擦间液体黏腻,很是微妙的快感和心理的满足。手最后停在了锁骨旁,因为房间里升高的温度,加快的血液流速带动血管勃勃的跳动……
  要是徐思东在,会压住他肩头,嘴唇滚烫牙齿尖利贴着他的动脉,不咬下去,只有湿软的舌头舔在皮肤上,像蛇,可蛇没有那么他那么热。他像酒一样泼在汪子聿身上,呼吸里都是陈酿的谷物和酒花的浓香,熏熏欲醉;像人类最原始的时候肤浅直接的欲望,附骨之疽,摆脱不了,只要一点火花就能让汪子聿烧起来。
  汪子聿知道自己是个文明人,跟莫筱北还有许多许多的人一样,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因此束缚下的身体对徐思东直接而下流的挑逗,更加难以抗拒。他们的身边路过许许多多无关的人,而徐思东隔着桌子对他笑,他的放纵与生俱来,唤醒了汪子聿心里的那一点藏得很好的贪婪,屈从于他的诱惑。
  
  绿灯在路口转成黄色,短暂的几秒,然后红灯在沉沉的暮色中亮起来,汹涌的车流被挡在斑马线后。
  徐思东望着对面。
  华灯初上的时候,车流像一条闪烁的游龙从他们中间的掠过,汪子聿很悠然的站在那里,两手插进外套口袋,穿的又厚又暖和,像吃饱了过冬的小狐狸。
  下一次红灯的时候汪子聿踩着斑马线走过来,站在面前仰着头看他,笑得很得意:“你现在这时候打不到车啊。”
  “就算打到了。” 汪子聿眼睛亮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