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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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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有一样花样是八大胡同所没有的,有公然聚赌的宝局子。润昌一听“沙啷啷”骰子响,手心就痒了。 
  “等一等!”他拉住恩志,“等我进去看一看!” 
  “算了,算了!”恩志的兴头不在此,不肯进去,“已经发了一笔横财了,不会有第二笔。走吧!” 
  “不!”润昌抬头一看,对面就是一家妓院,名叫“梨香院”,便即用手一指,“你先去‘开盘子’,我一会就来。” 
  恩志无奈,只好“单嫖”去了。润昌精神抖擞地,昂然直入。初进大厅,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还不了解情形。稍微站一站,就弄清楚了,是一桌宝,两桌牌九,他毫不考虑地,往牌九桌边走去。 
  推庄的是个大胖子,穿一件油光闪亮的缎子夹袄,胸前拴一根有小手指这么粗金表链,面前银票、银元一大堆,只是在嚷:“快押、快押,别蘑菇!” 
  见此光景,润昌且不出手,看了两把,觉得下门不坏。此念一动,想到那一万两千银子,顿觉胆粗气壮,往口袋大把一兜,将银票都抄在手里,捏紧了往下门一丢,嘴里说一声: 
  “春天不开路!” 
  这是来了豪客了,大家都抬头来看,润昌声色不动,只望着庄家。 
  庄家将银票稍微拨了一下,没有说话,往桌面上撒骰子,是个九点,拿起头一把牌,就往外一翻,漆黑一片,立刻引起一片笑声。“黑鬼子抗洋枪!”上门有人说:“有点子有钱。” 
  翻出来是八点,天门两点,下门看牌的那人,不大爽脆,先翻一张,是张长三,再翻一张,是个长二。这下轮到庄家笑了! 
  “别吃别!”他说:“有这‘春天不问路’的一注,配过有余。” 
  润昌脸上讪讪地,好不得劲,唯有转身就走,想想实在有点不服气,到得梨香院,却又折回客栈,开箱子取了一千两银票再来赌。 
  越赌火越大,每到他将近翻本,打算歇手时,必定连输三注,想走不可,送光为止,这样一连回了客栈四次,自己都不大记得输了多少了。 
  第五次回客栈,正把箱子来开,听得门口有人在说:“我的老爷子,你倒是怎么回事啊?” 
  回身一看是恩志,他在梨香院等得不耐烦,到宝局子又找不到润昌,心里很不放心,才赶了回来,果然把人找到了。 
  “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恩志看着他的手说:“怎么着,你还要去赌啊?” 
  “我再去一趟。” 
  “你输了多少了?” 
  “我输… 。”润昌猛然会意,不能说实话,“没有输,没有输。就一百两银子,玩了好半天。” 
  “没有输就算了。辛辛苦苦来一趟,何苦?” 
  润昌不便再坚持,狠一狠心,斩断了想赌的念头,将银票仍旧塞回箱子里。 
  到得就寝时,关起房门,细细点数,说来正巧,剩下的不多不少,恰恰三千两正。 
  “命也!运也!”润昌反倒睡得着了。 

           ※        ※         ※ 

  传询杨翠喜等人的第二天,醇王与孙家鼐便即会衔复奏,一切都如在天津的安排。慈禧太后看完折子,连同载振自请开缺的奏折,一起发交军机。 
  奕劻看完,自感欣慰,心里在思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载振可望保住原职了。那知瞿鸿玑有不同意见,认为言官固可闻风言事,但不能摭拾浮言浪语,污蔑亲贵,此风不可再长! 
  奕劻当然不便为赵启霖说话,只好请旨办理。慈禧太后却深知其中的妙用,乘机要裁抑奕劻的势力,便即说道:“赵启霖除非不处分,要处分就该革职。” 
  奕劻不作声,瞿鸿玑答一声:“是!” 
  “先拟旨来看。” 
  于是将原折及慈禧太后的意思,告诉了“达拉密”,引叙原文,拟成一道上谕: 
  “前据御史赵启霖奏参新设疆臣夤缘亲贵一折,当经派令醇亲王载沣、大学士孙家鼐确查具奏。兹据奏称,派员前往天津详细访查。现据查明杨翠喜实为王益孙即王锡瑛买作使女,现在家服役。王竹林即王贤宾,充商务局总办,与段芝贵并无往来,实无措款十万金之事,调查帐簿,亦无此款,均各取具亲供甘结等语。该御使于亲贵重臣名节所关,并不详加查访,辄以毫无根据之词率行入奏,任意污蔑,实属咎有应得。赵启霖,着即行革职,以示惩儆。朝廷赏罪黜陟,一秉大公,现当时事多艰,方冀博采群言,以通壅蔽,凡有言责诸臣,于用人行政之得失,国防民生之利病,皆当剀切直陈,但不得摭拾浮词,淆乱观听,致启结党倾陷之渐,嗣后如有挟私参劾,肆意诬罔者,一经查出,定予从重惩办。” 
  旨稿送到奕劻手里,颇有局促之感。他这个亲王与众不同,别人是袭祖父的余荫,安享尊荣,他是打过滚来的,由疏支的辅国将军、晋贝子、贝勒,而爬到郡王,再进而亲王,什么炎凉世态,险巇人情没有经过?因此,他的长处就在有自知之明,舆论对他们父子的批评,完全明了。上谕煌屯,固然可以遮外省的耳目,但辇毂之下,防民之口,有如防川,必有人为赵启霖大大地不平,而况有岑春煊在,岂能默尔而息? 
  看来难安于位了。 
  这样一想,决定不顾嫌疑,毅然说道:“子玖,措词太严厉一点,我看要改。” 
  瞿鸿玑故意报以苦笑:“我何尝不想改,赵某是我的门生岂有不想回护他之理。无奈面奉懿旨,拿他革职,王爷。”他问:“措词若非如此严厉,这个职怎么革得下来了?” 
  “其实革职也重了一点,申饬或者至多让他回原衙门行走,也就是了。” 
  “嗐!”瞿鸿玑大不以为然地:“王爷怎么在承旨的时候不说?” 
  奕劻语塞,只好将旨稿送了上去。不久,第二次叫起,慈禧太后将载振的奏折发了下来,垂询处置的意见。 
  这个奏折是杨士琦手笔,瞿鸿玑事先已经听说,立言有法,是个必蒙嘉慰的奏疏,所以看得很仔细,是一字一句的默念。 
  “奴才派出天潢,夙叨门荫,诵诗不达,乃专对而使四方,恩宠有加,遂破格而跻九列。方滋履薄临深之惧,本无资劳才望可言,卒因更事之无多,以致人言之交集。虽水落石出,圣明无不烛之私,而地厚天高,局蹐有难安之隐。所虑因循恋栈,贻衰亲后顾之忧,岂为庸钝无能,负两圣知人之哲。思维再四,辗转徬徨,不可为臣,不可为子。唯有仰恳天恩,准予开去御前大臣、农工商部尚书要缺,以及各项差使。愿此后闭门思过,得长享光天化日之优容,倘他时晚盖前愆,或尚有坠露轻尘之报称。” 
  果然写得好!瞿鸿玑暗暗赞许,但却不便表示意见,只说:“亲贵大臣的进退出处,向来非臣下所敢妄议,请皇太后、皇上裁夺。” 
  “这个折子写得很恳切。”慈禧太后问道:“奕劻,你的意思怎么样?” 
  奕劻唯有免冠碰头,用惶恐的声音答说:“奴才的儿子不肖,负皇太后、皇上的栽培,其罪该死。这个折子,亦是出于悔过的愚诚,请皇太后、皇上俯准所请,奴才亦同感成全的恩德。” 
  “既然这么说,我可不能不准奏了。”慈禧太后又说:“载振人很聪明,好好多念两年书,将来不怕没有重用的时候,写旨来看吧!” 
  于是,军机用“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懿旨”的格式,写下一道上谕: 
  “载振奏沥陈下悃恳请开去各项差缺一折,载振自在内廷当差以来,素称谨慎。朝廷以其才识稳练,特简商部尚书,并补授御前大臣;兹据奏陈请开去差缺,情词恳挚,出于至诚。并据庆亲王奕劻面奏,再三吁恳,具见谦恭抑畏之忱,不得不勉如所请。载振着准其开去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农工商部尚书等缺及一切差使,以示曲体。现在时事多艰,载振年富力强,正当力图报效,仍应随时留心政治,以资驱策,有厚望焉!” 
  这两道上谕,连同载振的原奏,经由宫门抄与新闻纸传布京内京外,顿时成为茶坊酒肆无人不谈的话题,谈奕劻父子,谈杨翠喜,谈段芝贵,也谈赵启霖。 
  但在朝贵的书房中,所谈的却是岑春煊与瞿鸿玑,而瞿鸿玑又比岑春煊更可谈。大家所不解的是,奕劻本无意报复,而瞿鸿玑又立足以救门生,何以竟忍心让门生落得这么一个结果?且不说师弟之情,不同泛泛,只就利害来说,瞿鸿玑走的是李鸿藻、翁同龢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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