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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杨以恩的笑容长什麽样子,打从同班开始,那瘦得像竹竿的人脸上就没有过太大的表情。
脆弱 2
2。
日子在频繁的模拟考跟段考之中流转,上学期一下子就过了,背著书包穿著制服的李璇走在回家的路上,昨天才结业式,今天就来上足八堂课的寒辅也真够讽刺了。
「有够累的,什麽烂课表嘛,居然连上三堂国文!」
同班三年,挺谈得来的陈柏豪先他一步将抱怨说出口,这点让李璇有点不爽,他也很想像好友一样直率,但又怕破坏模范生的形象。
陈柏豪没察觉朋友的沉默,迳自说个不停,让原本就因假期上课而心情不佳的李璇更觉郁闷,只想赶快走到前面的路口,住在不同方向的两人总是在那里分开。
「我想买喝的,等我一下!」
「喂!」谁想等你啊!
李璇不甘不愿地跟著进了便利商店,正想催陈柏豪快一点,却看见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他下意识快步站到杂志架前,假装犹豫著要买哪一本的同时,边用眼角馀光偷看著。
一个穿著连帽夹克跟牛仔裤的少年站在「员工专用」的门前,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知道在想什麽,微微垂下的侧脸表情很淡,他穿著旧球鞋的右脚尖不断轻踢著自己的左脚跟,彷佛这麽做可以消磨等待似的。
还是一副跟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样子,李璇嘲讽地想。
「来,这是今天的份,你看看。」
门後走出一个穿著超商制服、应该是店长的中年男人,他将手中的塑胶袋交给少年,只见少年轻声道谢,将一红色小纸条交给男人後,便离开了便利商店。
「咦?」
李璇倏地转身,他被陈柏豪的不声不响吓了一跳。
「那是杨以恩吧?不用上寒假辅导的人真爽。」
「你也可以不要来啊!」
「拜托,我还不想被我爸打死。」
那你还嘴炮?
陈柏豪的双亲是标准的直升机父母,严格管控著儿子的人生,既然目标是非市内一中不念,当然不可能让他逃避寒辅,李璇就讨厌他光说不练的毛病,有胆子就反抗父母啊,光会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是想证明什麽?
不过他并没有吐槽回去,怀抱著「为什麽我会跟他当朋友」的复杂心情,两人相偕出了便利商店,之後便在固定的路口分道扬镳。
『杨以恩刚刚是用爱心餐券领晚餐吧……』
『什麽是爱心餐券?』
『就是给那些家境不好的同学一种餐券,假日的时候可以去超商领餐之类的,唉呀,我也不确定。』
『为什麽你会知道这种事?』
『我之前有次在超商遇过杨以恩,我问他,他就跟我说了。喂,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这麽丢脸的事情也敢说耶!』
『……反正他就是那样。』
杨以恩就是这麽我行我素的人,想说什麽想做什麽都不曾考虑别人的感受,一点也不了解别人听到他自揭家丑的为难。
李璇回想起跟陈柏豪分开前的对话,遽然在心中下了结论。
此时,突然落下的豆大雨滴打断了他的思绪,狼狈的抓著书包顶在头上,虽然离所住大楼才一小段距离,等他进了家门,早被这阵没来由的大雷雨淋了一身湿。
「我回来了!」
「李璇!跟你讲过多少次,关门不要那麽用力!」
李璇母亲一脸不悦地从厨房中走出来,细致的妆容显得穿在身上的围裙很突兀。
「你要出门?」
李璇母亲边点头,边脱下围裙道:
「晚餐已经准备好,你洗完澡就赶快吃,免得冷了。你爸爸今晚也有应酬,明天还要上课,你早点睡……」
「知道了啦!」
懒得再听下去,将千篇一律的交代抛在脑後,将书包丢在客厅沙发,李璇迳自走入浴室,关门时还故意大力了那麽一点。
迅速将头发、身体冲洗乾净後,李璇坐进注满热水的浴缸,整个人都觉得暖和了起来的同时,对父母的强烈不满却在这时候跑了出来。
他七岁以前都是外婆带的,上小学前被接回去,却没因此跟父母有更多时间相处,白天上小学,放学後就去安亲班,也许是补偿吧,爸妈周末时会带他去高级餐厅吃饭,或者去游乐园玩一整天,为此他一直很尽力当个好学生,争取被父母嘉赏的机会。
然而上了国中後,父母彷佛顺水推舟般把「升学」帽子扣在他身上,每天在学校跟补习班间打转,几个寒暑假的大半时光也是在学校度过。就这样,读书跟学习占去他每日的多数时间,反而成了父母自由发展事业的好理由,读国中的儿子不适合分心也不适合玩乐,等考上市一中多的是机会,察觉到双亲抱持的态度让李璇有被骗的感觉。
长久以来努力维持成绩,也会有这年龄孩子想调皮捣蛋的念头作祟,都因不想让父母失望而强忍下来。七岁以前只有周末才能见到双亲,强烈害怕再度被丢下,他是这麽的努力,但现在就是再努力也不够了。
仰躺在浴缸中,感觉一小波一小波的热水在周身晃荡著,浴室里弥漫著一片蒸腾热气,眯著视线模糊的眼,李璇想到父母,想到外婆,想到学校,想到令他怀疑起友情的陈柏豪,还有杨以恩……
一双像猫的眼睛倏地浮现在脑海中,要是能像那家伙少一根筋,似乎也不是太坏的事。
李璇为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好笑的同时,又不禁觉得有些伤感,可他无法清楚描述自己为什麽伤感,也无处可说。
变得易怒、焦躁且不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青春期,真希望赶快脱离这时期,可以成为一个不需要依赖父母的大人,即使独自在家也不会有一丁点寂寞,反而很享受一个人的孤独,真想成为那种很酷的男人。
※ ※ ※
喊了报告走进导师办公室却不见班导人影,猜想大概还在其他班级上课,李璇撇撇嘴,略带不情愿的站在班导的座位旁等。
他拿著第二次定考的成绩总表准备给班导签名,本来找各科老师核对成绩的琐碎工作是学艺股长负责的,不巧今天学艺请假,事情就落到了他这个倒楣的副班长头上,害他每节下课得跑遍各办公室找人,偏偏有些老师他等了一整节下课也没遇到,让向来没耐性的他更觉麻烦。
搞什麽啊,又快上课了……抬腕看了看手表,李璇心想乾脆把成绩总表放在桌上,反正只剩下班导还没签,放学前再来收好了。
这麽想著的同时,他搜寻著桌上可充当纸镇的物品,突然一份影印文件映入视线,明知道不该随便窥看师长的东西,却忍不住好奇心瞄了一眼,得知那是一份残障手册的影印附本跟补助申请後,他压下心中的讶异,赶紧随便拿了个笔筒将成绩表压住,就匆匆走出办公室。
「哇!」
「老、老师,对不起!」
在办公室门口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班导,惊魂未定的她捂著胸口,细声斥道:
「李璇!这样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万一撞到是怀孕的女老师怎麽办?真是的,说过多少次不要在校园奔跑,连你也这样!」
又来了,难道他就不能有犯错或者莽撞的时候吗?垂下眼,李璇心有不甘地垂手站在个子比他矮小的女人面前。
「老师对不起。」
「……算了,不要再有下次。」班导好像拿他没辙似的叹了一口气。「你来办公室,是为了找我吗?」
「是,我把成绩总表放在桌上,要让你签名的,教务处说今天放学前要交。」
「知道了,下节下课来拿。」
「谢谢老师。」
暗舒了一口气,李璇赶紧往教室的方向走,深怕被导师发现他偷看了桌上的文件。
虽然只是一眼,也足够让他看清楚那份残障手册的拥有人是谁,重度听障人士的子女,符合申请学校奖助金的标准,杨以恩的妈妈是听障人士,就是所谓的聋子。
单亲又听障的母亲、把午餐剩下的水果带回家、用爱心餐券领食物……杨以恩的世界跟自己的完全不一样,这样生活著不会觉得很丢脸很可悲吗?为什麽杨以恩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理所当然的来学校,假装自己跟大家一样,根本就是一种自欺欺人。
偏偏大家都被那家伙随遇而安的淡然所迷惑,就连班导也不只一次当著全班的面称赞杨以恩打扫认真,做人随和、友善同学之类的,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种为了掩藏贫穷跟自卑的讨好作态。
是人都会有讨厌别人的时候,对所有人和善、跟谁都要好反而显得很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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