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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在郊区的一个学校,”穆尘有些得意,“现在是后台制作期。”
“什么主题?”
穆尘没回答,点开测试影片的窗口。
是一个以第一人称讲述的故事,一个男孩走在校园里,说,我又回到了久违的校园。他看到老师破口大骂着把另一个男孩赶出了教室,那个男孩靠在墙上,慢慢蹲坐下去,双臂抱着膝盖,小声地哭起来,叫着他的名字。
最后一句独白是,我走过去想要抱抱他,却发现我已经离开这尘世半年了。紧接着,主人公男孩的身影开始慢慢变淡,就像是褪色了那样,渐渐消逝在空气中。最后一刻,男孩的眼神让人心痛,无奈、想念、担忧……
“怎么样?”
“啊……挺好,不过看完了十个人里得有九个人会哭,”张杨说,“这么好的演员你上哪儿找的?”
“在片场认识的小孩,他们年龄都跟咱差不多,都是将来想上电影学院的。有这种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我挑了两个长得顺眼、看起来悟性高的,然后就近找了一个小学。”
“可以啊,”张杨笑了,“将来你最好当导演……”
穆尘捏着杯子的手有些僵硬,不过他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张杨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看起来后台工作挺麻烦的啊。”
“嗯,”穆尘一下子来了兴致,“就是身影慢慢消失的那块儿,一秒钟要分成30帧,一帧一帧地抠,特别麻烦。”
“穆尘,告诉你个坏消息,”张杨皱了皱眉,“我姑姑说,我要去美国。”
“肯定句啊……”
“我跟张海川他们都说了,即使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也不一定能见面了。”
“他们什么反应?悲恸欲绝?”
“重点不在这儿,我姑姑说应该得过一段时间。她说咱们这片小区要拆迁翻新,要等着货币赔偿,然后再出国。”
“拆迁?有准儿吗?”
“有,物业都明确说了。”
“那不用太长时间,”穆尘的心情也低落下来,“不过我肯定要调换房屋,不然没地儿住了……”
“我该怎么办啊,”张杨抱住穆尘,眼泪又不争气地想掉下来,“为什么我们是小孩子……小孩子的命运就一定要跟大人挂钩……”
穆尘在心里叹了口气,手掌轻轻覆上张杨的头,很轻柔地说:“我们再往前走走吧,看看有没有路。实在没有路了……”
“怎么办?”
“我要想想。”穆尘说。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觉得嗓子有些紧,紧接着翻上来一股腥膻的味道。
“我去上个厕所。”穆尘赶快起身,眼前却一阵黑,没扶住桌子摔倒了。张杨赶快扶起穆尘,却看到穆尘的眉毛痛苦地纠结在一起,手捂住嘴咳嗽个不停。
“怎么了怎么了!穆尘!”张杨嗓子都喊破音了,想把穆尘的手掰下来,可穆尘的力气大得惊人,纹丝不动地盖在嘴上。
“你怎么了!穆尘,让我看看!”
穆尘终于不咳嗽了,全身的力量像是被抽走了一般,闭着眼软软地瘫倒在张杨的怀里。张杨赶快把他的手拿下来,看到手掌里一片殷虹。
“啊——”张杨有一瞬间的眩晕,把穆尘的头捧起来,“穆尘,你怎么了,你不会死吧……”
“不会……我起来……”穆尘挣扎着想要起来,张杨把他抱起来走进厕所:“漱漱口,穆尘,你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吗?你千万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不知道。”
“我们去医院查查!”
“不去,查也查不出来。我这个就像是老人的身体在慢慢衰弱一样,不是器质性的病变。”
“吐血了还不是器质性的!”
“不是,真不用,”穆尘笑了笑,“这样挺好,你看着我死掉,然后你就可以安心地做你的事了……”
“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张杨被穆尘从厕所撵了出来。他坐在窗前,呆望着窗外的大海。这是他头一次完全没有在“看”大海。夏天的海不好看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死了,已经死了……
早上,轰隆隆的伐木声把穆尘惊醒了,他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儿,发现张杨不在家里,桌子上也没有纸条留言。这么早,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出去,还不愿意让自己知道,还能去干什么呢?肯定去医院咨询了吧。
伐木声和大卡车发动的声音再次传来,穆尘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他飞快地跑到窗边,趴在窗沿上,果然,是有人在砍伐泡桐。
他急匆匆地赶到泡桐大道,农民工们都盯着他看。
“这些树都要砍掉吗?”穆尘大声说。
一个不像农民的工人回答:“对,全砍掉。”
穆尘心里一紧,他跑到第七棵泡桐树下,大喊道:“你们不能全砍掉!不能砍掉这个!”
“这是规定,要砍掉的。”
“可是这里离小区挺远,拆迁也不用动这些啊!”
人们很不耐烦地说:“把这个小孩儿拉走,别在这儿影响工作!”
那位工人解释:“必须要砍的,这小区要拆迁,这里要盖房子,你能回家吗?别影响我们。”
农民工们恶狠狠地盯着穆尘,似乎想把多年来受的气全部撒在他身上。
穆尘突然眼前一黑,咳嗽了一声,殷虹色的血从嘴唇上流下来。穆尘扶着树干,静静地等待着眼前的黑色慢慢淡去,看清了地上的点点血迹。红色中夹杂着黑色,就像开败了的玫瑰。
现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大眼瞪小眼的,直问穆尘用不用打120。
“不用,你们不砍这棵树就是对我的解救,”穆尘往前走着,耸耸肩,回头说了一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穆尘撂下这句之后,赶快拿出手机,一边往回走一边拨了张杨的号。
“喂?穆尘?”
“张杨,你在医院吧?快回来!”
张杨挺着急:“我是在医院,出什么事了?”
“你回来就知道了,”穆尘不想让张杨太着急,“回来小心点儿啊。”
张杨急急忙忙地往回跑,头脑里还一直回响着刚才医生的话,他可能活不长了……张杨一着急,差点没有揪着医生的领子,大声喊,你怎么知道啊,你有没见到本人,为什么能轻易下结论啊!但后来一想,是他不能带着穆尘来的……
如果穆尘真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冲进家门,他一把抱住了穆尘:“什么事!”
“他们要砍泡桐。”
“谁?”
“农民工。那儿也要拆。”
“嗨,”张杨舒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奇怪,“我以为什么事儿呢。那他们不是合法的么?别不开心了,注定的。”
穆尘叹了一口气:“你听说过榭寄生么?”
“听说过,”张杨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吓得面如土色,“你是说……”
“穆少侬这厮把我的一半灵魂放在了那颗泡桐里。”
张杨张大了嘴,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他实验的一步。所以啊,如果那颗泡桐死了,我就会跟着死。同样,我死了,泡桐也会枯萎。”
“那怎么办!”张杨的目光里有了绝望,“我去跟他们说,他们谁干砍我就跟谁拼命了。”
“别去……”穆尘喊了一声,到最后实在没力气了,只能冲着楼道鼓足劲儿说了一声,“不要冲动。”
突然,他的眼前黑了下去,这是之前前所未有的,连眼冒金星的时间都没有,像直接扣了个黑锅。紧接着,喉咙里一边腥膻,这次他没有捂住嘴,任血从嘴唇边淌下来。
这是开始砍那棵树了吧,穆尘想,其实这样挺好的,可以走在张杨前面,痛苦的不是自己而是……张杨。唯一糟糕的地方就是……张杨跑下去了,不能看着自己死。
张杨跑下去的时候,工人已经把电锯嵌进了那棵泡桐,并且夹杂着各种粗话谈论着刚才的事。他疯了一般跑过去:“停,停下来!”
工人们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不耐烦地看着张杨。
“谁敢砍这棵树,”张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跟他拼命!”
一个看起来是项目总监的人说:“把他拉走好了,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几个工人一边骂着粗话一边过来拉张杨,他一开始还拼命挣扎着往树下挪动,但后来工人越来越多了,总监也掏出了手机,张杨实在招架不过,干脆甩开工人往回跑去。
没阻止得了砍树,如果还不能看着……穆尘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无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走投无路
跑上了楼,张杨喊着:“穆尘,穆尘,你还好吧?”
令他意外的是,穆尘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把他的头发照成了浅棕色。
张杨赶快跑过去:“穆尘,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他们砍树了?你没成功吧?”穆尘很平静,拉过张杨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亲。
张杨的身体一阵酥软,照着穆尘的嘴唇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