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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觉得这是不对的。」夏行军忽然站了起来,回道。
「嗯?」管彦武笑著看了夏行军,「请说。」
「当一件事情被你记住,你就很难忘记,就像是背英文单字,当你背了第十次那个单字你还是觉得它像你远房亲戚一样一年只能见一次面活像牛郎织女,那结果就是你只能在考试前死硬记住然後得到一个完整的分数──紧接著马上遗忘它。但是当你记住了那一个单字,它就是你的了。」
夏行军停了一会儿,瞄了我一眼,随即又转过头,「所以,当你的伤痛,被你感受了,在你体内蔓延流递,那伤痛就是一根针,你心脏被刺了一根针,你因为怕痛不拔去,怕血流所以让针停留在你的心脏,最终那根针就会顶替你的心脏,一次一次的脉搏你的伤痛。」
「什麽是满目疮痍?当你的心伤痕累累,你难受,你寂寞,你快要崩溃了,你根本无法接受他人的美好,就像是老师你从前不敢接近你的圣人一样,伤痛会卡死你的咽喉,阻却你的话语,更甚是那稍稍的眷恋冲动。」
夏行军声音激动的说著,时不时看向我,是在和我喊话吗?真是可爱。
「这样的你要怎麽拥抱伤痛?当然,你要接受它,但更重要的是,你要打败它,你要在它的阴霾之下重新站起,正如老师说的,一定要受到伤害,重新得到光芒的人,才是真正勇敢成功的人。」
「要是你的圣人代表了我们必须先斩杀心中那唯一的圣人,我们的世界才有可能归还到我们自己的手上,心中的梦魇,总有必须亲手杀死他的那一天。」
「做为人类最重要的事情或许就是,当你发现了你被过去的伤痛桎梏了脚步,就算心痛如绞,也要握紧手中那把剑,朝那个身影狠狠刺穿过去,如此一来你才能获得重生。」
夏行军顿了一下,过几秒钟後才做个结尾,「毕竟圣人不死,大道不止。」
管彦武摸著下巴,对著夏行军淡笑,「那你做好准备,斩杀你心中的圣人了吗?夏行军。」
「我不会让他变成圣人的,拥抱也不会用那麽伤痛的方式,这只是放纵他自杀,和他一同去死的愚爱而已。」
「那难道你真要剖开他的伤痛,逼迫他正视他自己极力隐藏的真实?是你想要帮他疗伤,还是你只是不愿忍受他的伤痛,要他照著你的样子,脱胎成你渴求的模样?」管彦武耸耸肩,「又或者是你根本没那份勇气,陪伴他,让他自己替自己疗伤。」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用陪伴关怀解救的,有些人,你不多出些力,他是真的出不来的,他会就这样陷入他目前的困境之中,最终被流沙淹没,你是没有办法光靠陪伴拯救他什麽的。」
夏行军和管彦武你来我往的回应辩论,我实在不想要自作多情,但怎麽听都像是在谈论我吧?这样好吗?在班上讨论一个祸害,还讨论的这麽热烈,只差班上同学没有开始叫卖爆米花。
「是这样吗,燕安?」
管彦武忽然提到我,让我有些慌张,但面无表情是我的强项,虽然不知道为什麽管彦武和夏行军都看得出来我的心情,「每个人想法不同吧,总不能要求学生和你想法一样,不是吗?」
「那老师觉得,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做?」夏行军接著问道。
现在是问句推托大会吧?你问一句我回一句然後他接一句最後又回到我身上,「嗯……我是没有想过这问题就是了,但不论是单纯的陪伴,还是太过炙热的光芒,都一样会伤害人吧,不是吗?」
管彦武和夏行军对望两无言,他们两个人要是再推回来我就要喊下课了。
虽然知道不该把私人情绪放太多在教课上,但眼看他们两个又要推问题出来给我,我实在不懂明明彼此讨厌这时候却意气相投是怎麽回事?
所以说人类就是这样嘛,明明很讨厌,明明巴不得对方去死,但一旦彼此的利益重叠交相利,就会两个人一起攻击第三者,毕竟是人类嘛。
「那不然这样说好了,要是那一个人根本不愿意接受你们呢?他只想一个人,用层层伪装封闭自己,最完整的保护,就是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接纳,这样呢?你们一个要陪伴,一个要拆开,怎麽办?」
我回到讲台前,站在管彦武身边,但这一次换我的位置在讲台中间,「同学们,讨论是有益身心健康的,你们也可以去想想我们刚刚说的话,要是你所想要的,但他不愿意让你得到,你要怎麽办?」
「这一次的作文就说到这里,请各位回去多想想今天的问题,你们有想法,有改变,那当然是好事,也不枉费我们说这麽多了。」
我收了收讲台上的东西,「那性别教育就到这边先告一个段落,我让你们写作文也是为了这个,不过阴错阳差连公民都扯进来了,希望你们能想想,在人与人相处之下,你们该有的态度,当然,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应对方式。」
很识相的钟声在我说完的当下敲起,我喊了下课之後,也没有理会管彦武,迳自离开了教室,当然,对夏行军的态度也是一样。
你是不会当人吗 70
就在管彦武和夏行军的狼狈为奸过了几天之後,段考很快的又到来了,愈接近高三,愈要在乎学生的心情和考试成绩,以免被学校特意找麻烦,加上我又是不太讨人喜欢的新教师。
不知道为什麽的我又没有被安排到监考,虽然疑惑,但也乐得轻松,两天没有到学校,躺在家中的沙发转著电视,三不五时就看到名义上的父母出现在公开场合,不亦乐乎。
说实在也不清楚管彦武和夏行军哪来的理想,一个说陪伴,一个说解开,但事实上你想要陪伴什麽,解开什麽?
要说管彦武完全不清楚我家庭的事情,我是不相信的,照他那说法,要是他真一点也不明了,他可能说得这麽直接吗?他又不是夏行军,怎麽可能不顾一切猛虎出狎,一定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才说得出那些话。
想陪我走到世界尽头?偶像剧看太多了吧。
至於夏行军,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个,因为生活太顺遂,所以不懂得放弃的孩子而已,不需要和他计较太多,得不到久了他总会放弃的。
因为从未失手,所以觉得一切都是唾手可得,因为太轻松,所以才能看清他人的伤痛,你当真以为自己能背负起别人的罪孽?只怕下场是我的黑暗遮掩了他的光辉,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被我拖到深渊溺毙。
其实我也想要让人理解我,明白我,轻抚我的伤痛;接纳我,肯定我,抱紧我,对我说你已经够勇敢了,以後可以靠著我,我的肩膀给你依靠,追赶你的怪物由我来赶走。
只是这世界谁也没需要理解你的悲伤,要如何言说,才能够让你明白我?因为被禁锢在这个诡异家族的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的生活。
所以我才选择了谁也不说,就算说了,也只是虚无飘渺,不著边际的话语吧?难道我真单纯只因为家庭的那些事情,学生时代的那些事情,就走到了今天这般田地?只是能够具体说明的情绪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只好一再重复自己清晰的伤痛。
很多时候,伤痛不是你被强暴了,不是你的嘴巴里头含著你巴不得咬断的阴茎,而是一个冷落的眼神,一句嘲讽的话语,一张厌恶的表情,一个细微的动作。
因为伤痛太残忍了,所以选择忽略,选择紧抓著一根浮木,对所有人咆哮著是谁侵犯了我,但难道一个人的伤口真有那麽容易流脓?是多少腐败的累积,才造成你必须截肢的後果?
就算我再怎麽痛苦,再怎样想要找人倚靠,我也不该,不能霸占一个人的胸膛,侵犯他的未来,将他的光芒据为己有。
与其因为寂寞,因为残缺,所以找了一个人来填补自己的缺憾,那乾脆什麽也不要。而爱情这行为的本身就是在补充自己所匮乏的,如此一来,恶性循环,成就了你虚有其表的爱情,终将吸乾你所渴求。
一个人活了二十几年,接下来二十几年,四十几年,甚至是六十八十几年,也是可以一个人过。
没有人会因为缺乏爱情而死的,植物会因为缺乏水分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