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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就中断了和那哥们的饶舌,迈着八字步走到了隔壁。
陈虹果然是一个人。她在玩电脑游戏“连连看”。
我说:“你好自在啊。”
陈虹说:“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她看上去至少很兴奋,就像突然看见了好吃的一样。
我说:“你说呢?相信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吗?”
我在她对面坐下,正好可以充分地看着她。她身上飘扬的香水味和着这早晨窗外的槐花香味扑鼻而来。正像我想象的,她的脸色粉润,目光明亮,是那样一副在这样的早晨应该有的样子。
陈虹说:“不信。”
“你还是信吧。”我说,“好久没见你了,挺想你的。”
“不会吧。”陈虹提高了声调,装作很无辜的样子,有点傻也有点狡猾,好象她从来没有用自己的美貌吸引过我一样,好象我也从来没有向他传送过暗恋的信息一样。
我手支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认为自己的这个姿势挺好,如果你想明确地告诉一个人,你在很用心地感受他,欣赏他,你就得用一种不作伪饰的、又不给对方以压力的方式告诉他。这时,我差不多对“欣赏”一词有了格外的理解,比如欣赏一幅名画,欣赏一首乐曲,你静静地感受你的对象,同时也是在感受自己,归根结蒂有一种渴望,渴望亲近你的对象,并且毫无疑问地具有占有心。
“干吗这样看着我呀?”陈虹的脸有点儿红了,目光却很平稳,“讨厌!”
“讨厌吗?”
“讨厌死了。”
我用开心的笑向她表露了我的荣幸和满足。我说:“你真的没有收到我的信?”
“真的没有,骗你是小狗。我这两天还想呢,为什么你再没有给我重发。”
“看来网络在故意捣乱,在我们之间设置障碍。”
“你是说网络总是这样吗?像邮局的信,也会死?”
“可能是吧。”我说,“现在我就在你面前给你重发,我就不相信会收不着。”
我走到陈虹的桌子跟前,站在她的身边,像一个有预谋的惯犯,右手绕过她的脖子后面抓住鼠标。这样,陈虹整个儿就在我的胸前,她的温馨的气息,她的光洁的肌肤和芬芳的身体都在我的环抱之中。
我和她之间的薄薄一层空气在颤栗,我们的神末梢都在狂烈地悸动。
陈虹屏住了呼吸,紧张而安静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象一丁点儿动静会让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坍塌下来。
这时候我是多么的紧张啊,她的发丝轻抚着我的脸颊,她的香水气息一个劲儿地往我的鼻腔里钻,我甚至感觉到她的肌肤上的神经的悸动牵引着我的神经,让我全身荡漾,体内波涛汹涌。
我用并不自如的手指敲击健盘,移动鼠标,登录到自己的邮箱,从发件箱中找到上次发给陈虹的信,没容陈虹扫视到内容,就匆忙点击,发送了出去。
再轻轻一点,退出自己的邮箱。我说:“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吧。”
现在我有三种选择:一,继续把手指留在鼠标上,身体成一个港湾就这样静静地罩着她,同时装模作样地在网上胡乱点着。二,马上直起腰,宣告这一阶段的程序结束,然后走出她温馨的身体场,回到对面的坐位上继续看着她,实施眼睛调情计划。三,冲破我们之间这层空气薄膜,体贴她。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陈虹竟然转过头,用她明亮而迷蒙的眼睛瞟了我一眼。
这是多么广阔的一个空间啊,它让所有的紧张倾刻间化为无形。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抓住这一瞬间,迅速而准确地吻上了她的脸颊。
但这一瞬间太短暂了。陈虹“啊——”地一声惊叫,那声音像见了老鼠一样惊惧。我被这一声惊叫吓得一哆嗦。
我说:“你干吗呀,吓死我了。”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的脸从眼睛红到了耳根,红晕像燃烧的火一样缭绕蔓延,延伸至脖颈,又从半开的领子里延伸而下。我怀疑她的全身都被红晕濡染。
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过激,我不知道说什么了。重新坐回到对面,支起下巴,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红晕由深到浅,直到完全消失,再慢慢变白,成为今天上午最白的状态。然后,她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好象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她想了许多,想到最后的结论就是这样神情复杂地看我一眼。
我知道,惊惧引发的反应已经过去。我开始换一种目光,有点幸灾乐祸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而她除了不时地瞟我一眼之外,就是抓着鼠标在电脑上来回划拉,不停地点着。我知道,这段时间内,她的目光其实虚虚地停留在屏幕上,什么也没有进入脑子。
过了好长一会儿,大概在二十分钟以上,她说:“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说:“我为什么要走?”
她不再说话,依然在电脑上点着。而我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除了欣赏,我希望从她的表情中获得各式各样的信息,虽然我一时还不知道那些信息表明什么,但我确实捕捉到了好多好多信息,那是潮湿的,忧郁的,也是明亮的,朦胧的。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你喝不喝水,我忘了给你倒了。”
我说:“不喝。只是想这样看看你。”
“还没看够吗?”
“没有,我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看够,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什么时候到我家去吃饭吧,我给你做好吃的。”说这句话时,她彻底地抬起了眼睛,也下定决心不再玩鼠标了似的。
我说:“不去。我对你家的饭不感兴趣,也对你家的摆设不感兴趣,包括那些眼睛和呼吸。”
“那你感兴趣什么?”
“你。”
“我的什么?”
“你的人。”
“为什么?我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你这话问得没有意义,因为你太清楚为什么,你太清楚你有什么特殊之处了。”
“我不知道,真的。”她的目光非常安静,语气也非常平静,这样子告诉我,她的心灵之深邃可能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兰石化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喜欢你。”
“这个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呢?”
“我也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起。”
“这个我也知道。”她还是平静地说。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有什么是你还不知道的?”
“不知道。”
我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也许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也许很快就会知道。把你的手给我。”
她把两只手压在腋下,把自己抱了起来,就像抱着淋雨的自己,努力焕发着体内的能量以获得自我救助。她的这个动作正好掩护住了自己的乳房和小腹,而她的下半身又掩护在桌子下面。我感觉出,这时候她的确是不知所措的。
既然我们之间的空气膜已经冲破,我还有什么犹豫的?就像一辆赛车开离了起跑线,为什么还要停下来?
我踱到她的椅子后面,轻轻地环抱上她。我抱着的是她的双臂。她的双臂极力往外撑,拒绝着我施加于她的力量,拒绝我的手和臂进一步靠近她,贴上她。她极力缩着脖子,想把自己裸露的部位收缩进肩膀中去,以逃避我的攻击,但我还是成功地在她的脸颊重重地亲了一下。
她的肩头在抖动。
我这次来财务处,要的就是这样的两个吻。
我说:“快中午了,再见!”然后,我以一个凯旋者的样子离开了财务处。
中午时分,阳光正炽,空气颤抖,这样动人的天气,我不忍心浪费在宿舍和一顿似是而非的午觉上。
兰石化和黄河之间是一大片农田,一派田园风光。地里正在吐绿,一畦一畦的菜蔬或深或浅,或绿或黄,塑料大棚鳞次栉比地掩藏着上个冬天遗留下的温柔,试图与这个正在消逝的春天实行完美的嫁接。是的,有的塑料大棚已经拆除了棚顶,半截裸墙、几棵椽子,一些深浅不一的椽窝,还有蓬勃蔓延的叶子,在和风丽日下安闲如梦。
还有波涛翻滚的梨花,这才是这个季节最为壮阔的景象。骑着单车穿行其间,你是被梨花淹没的一只——赵传说的——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不高的那种物类。一片一片的梨树或被短墙围着,或被铁丝网圈着,中间一条曲折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