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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你怎么还在这里?”
锦哥戒备地望着老管家。
老管家抬眼看看她,木木地道:“我答应过老爷,要照顾好这个家的。”
郑氏掀帘出来,拭着泪道:“你已尽了责。你家中也已是儿孙满堂,且回去吧,你的家人还等着你呢。”
老管家的嘴唇抖了抖,忽然双膝跪倒,含泪道:“小人打小就蒙老夫人收留,如今又蒙老夫人和夫人大恩,放小人回家与儿孙团聚,只是,”他的唇又抖了抖,“只是,就算老夫人和夫人决心要追随老爷于地下,总也该有个收尸的。小人,愿意留下来替老夫人和夫人收尸,总也要让人知道……知道宋家的冤屈才是。”
当晚,宋家老幼一致决定,只等宋文省的死讯确定,她们便追随他而去。想着一家人终于还是可以相聚,锦哥搂着弟弟无忧,在太太的床上含笑睡着了。
而,让宋家人没想到的是,宋文省的死讯竟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第二天一早,有锦衣卫来通报,宋文省于昨夜在诏狱之中畏罪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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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叮”。
一声细响过后,一只精美的玉杯被拂下龙案,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内侍秦怀仁的耳尖微微一动,赶紧退出御书房,一边带上门,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御书房内,熙景帝仰面倒在龙椅里,一只手覆在额上遮着脸。
半晌,他长叹一声,抹去脸上的情绪,又低头看看脚边破碎的玉杯,叹道:“又是一个。本该是朕的忠臣良将,最终却一个个成了诏狱里的冤魂。”
周辙原本正顺着熙景帝的目光看着那只碎裂的玉杯,听到这话,他忽然抬头望了熙景帝一眼。
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熙景帝却依旧不依不饶地盯着他冷笑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朕本可以救他的,是也不是?!”
周辙抬眼看看像个阴影般贴墙而站的肖老,垂下视线默然不语。
瞪着沉默不语的周辙,熙景帝忽然愤怒起来,他猛地站起身,背着手围着周辙转了几圈,又猛地停在他的面前,望着这个只比自己小四岁,辈份却低了一辈的侄儿,低声急促地说道:“你可知道,朕若是此时出手,会是什么后果?!亲政这半年来,你也瞧见了,这朝堂又岂是朕的朝堂?!若不是顾着名声大义,这张龙椅上早就坐了……”
周辙猛然抬头。
熙景帝一窒,蓦然转过身去。再转过身来时,脸上的神情已经尽敛,看着又是朝堂上那个温润谦和的新君模样了。
望着比自己低了一肩的周辙,熙景帝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他的肩上,道:“若要成就大事,有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宋文省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顿了顿,又咬牙道:“总有一天,朕会为他恢复名誉的!”
见周辙依旧低头不语,肖老叹了口气,从阴影里出来,哑声道:“大公子不必自责,宋大人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且,皇上已经尽了力了,他们原本是要将宋大人的家眷全都充为官奴的。”
周辙一震,抬起头来。
熙景帝道:“朕知道你对宋文省做了承诺,虽然他并没有要你做那样的承诺。以后,宋家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以免惹火烧身。”
周辙垂下眼帘,轻声道:“臣只是觉得,对她们有责任。”
“你对朕同样也有责任!”熙景帝不禁一阵恼怒。
周辙抬起眼,清冷的眼眸中满是倔强和坚持。
深知他性情的熙景帝看了不禁一怔。半晌,挥着手怒道:“只此一次!”
周辙默默行了一礼,转身正要退下,熙景帝忽然又道:“小心些,朕手中可用之人不多,别让他们有借口再除掉你。”顿了顿,又瞪着他冷酷地道:“除掉你,你家可不会有人为你伤心。”
直到周辙的身影消失不见,熙景帝才狠狠骂了声:“笨蛋!”
肖老苦笑:“有情有义的笨蛋。”
“有时候,坏事的就是有情有义。”熙景帝冷冷说着,又吩咐道:“叫人看着他,别真叫他闯了祸。”
肖老答应着,又道:“既然宋文省已死,下面的事……”
“照着计划执行。”顿了顿,熙景帝道:“郑公那边,应该也可以回来了。眼下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原本是“死”,结果接到黄牌了……还以为这章有什么毛病,看来看去也没看到一个口口,不黄不赌不毒,唯一一个可能犯忌讳的,就是老太太想带着一家人搞自杀。可是,不还没死的吗?
经多方求教,有人说,是标题不该用个“死”字,然后修改后,果然没黄牌了。原来搞来搞去,是不让死啊~~~~
那,求死,让吗?
☆、第十四章·逃
诏狱。
仍然是那满院的落叶。
仍然是那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铁门。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锦哥不需要穿过一重重铁门才能看到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宋文省,早已被人抬出诏狱,正躺在离她不足三尺远的一块冰冷木板上,身上还裹着一块肮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
“……畏罪自杀……皇恩浩荡……发还尸体……遣回原籍……”
耳畔,宣读圣旨的声音若隐若现,锦哥跪在老管家的身旁,默默凝视着那个说是她父亲的人形包裹,心里一片茫然。
父亲,死了。
父亲他,竟然畏罪自杀了?!
不!锦哥冲着自己默默摇头,她的父亲一直坚信自己是正义的,他绝不可能自杀,更不可能畏罪自杀!
宣旨的声音刚一停顿,锦哥就忽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那具人形包裹前,抓住那块破布,猛地一把揭开。
破布下,宋文省那血迹斑斑的遗体霍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锦哥没有回头,只是低头默默凝视着父亲的脸。
宋文省的脸已经被酷刑折磨得完全变了形,唯一一只没有肿着的眼倔强地睁着,向着苍天控诉着自己的冤屈。
锦哥双膝一软,跪倒在父亲的身边。老管家也扑过来,跪在她的旁边。
然而,锦哥却没有像老管家那样痛哭流涕,她只是默默凝视着父亲的脸,手指顺着他的手臂摸向他的手。当摸到父亲的手时,锦哥一怔,猛地举起父亲的手。
却只见宋文省那原本修长优雅的手指,如今竟已残缺不全。老管家见了又是一阵痛哭。
锦哥却依旧没有流泪。她扯开宋文省的衣领,仔细查看着着父亲胸前那累累的伤痕,以及脖子上那道所谓自杀所形成的青淤勒痕。
她忽然想起曾在无意中听到父亲的客人跟父亲讨论杀人案时曾提及,自杀的勒痕两端应该向上,而父亲脖子上的勒痕却明显是平直的。
“自杀……”
锦哥轻声说着,胸中闷烧着的火焰越燃越烈,直灼得她的五腑六脏阵阵生痛。渐渐地,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握紧父亲的手,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却越来越无法办到。蓦地,她仰起头,冲着秋日蔚蓝天空大叫一声:“爹!”
等她低下头来时,脸上却不见一丝泪痕,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眸变得深沉而黝黑,似千年古井般照不进一丝光亮。
瞪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周辙,锦哥冷冷说道:“你们杀了我爹。”
她的语气平静而冷漠,令人忍不住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
锦哥亲自驾着马车,拉着父亲的棺柩驶进宋府大门。
一见棺柩,还不等马车停稳,郑氏便嚎哭着扑了上来,太太也是摇摇欲坠。
锦哥从马车上站起,头也不回地命令老管家:“关门!”
老管家忙跳下马车,恨恨瞪了一直跟在车后的周辙一眼,当着他的面关上大门。
车旁,太太忍着泪,抚着郑氏的背安慰道:“莫哭,等一会儿,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锦哥却蓦然一转身,怒道:“我们不死了!”
众人一怔,抬头望着仍然高高站在马车上的锦哥。
锦哥咬牙道:“爹不是自杀的,他们杀了爹,却还诬蔑爹是畏罪自杀!如果我们死了,他们也会说我们是畏罪自杀!他们想要我们死,我们偏偏不死,我们要活着,绝不能如了他们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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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门外,周辙抿着双唇望着紧闭的大门,眼前不禁再次闪过锦哥那似枯井般幽深无波的眼眸。那双眼眸,曾经是那么的清澈透亮……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杂踏。周辙冷然回头,却只见林岳峰打马飞奔而来。到了近前,他飞身下马,跑到周辙身边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