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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长蹙起眉:“罢了,我先回泰祥宫。”
“我去叫黄门备辇。”
如今的行迎殿虽依然有那些宫人们守着,庚延一却还是觉得空荡的很,未点灯的殿内也比其他宫殿暗上些许。宫人们见他来了,都一一行礼。庚延一望着行迎殿内,许久了,才让他们起身。
“远舜王生前,可有谁拿过一张字条给他?”
宫人们互相看看,片刻之后从后面传来一女子的声音,诺诺道:“回先生,是奴婢给的。”
庚延一走到她面前:“谁让你给的?”
“是、是个黄门,他说、他说是……庚先生您让他送来的。”
“你可还记得那人的相貌?”
宫人哆嗦着不敢回答。
他笑起来,缓和了语气:“你不必慌张,我只想知道是谁给了远舜王字条,没人会怪罪于你。”
她四下瞄了瞄,见没人愿意帮自己便吓得噗通跪在庚延一面前,哭着使劲儿磕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先生绕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知道。”
庚延一本想阻止她继续磕头,却未想手还没碰到便吓得她哭声更大了。见此情形,他倒也懂了几分:“是我殿里的黄门?”
宫人终于不再磕头了,只是啼破天惊地哭着。
他也不知该怎样劝了,就回到穆弥殿遣下所有伺候的人,只留了黄门在殿里。
黄门跪在地上没敢动一下。
庚延一觉得自己今日成了衙门里的恶霸了,谁见了都怕得不行。他正寻思着该如何开口,赵元长便在一行宫人的追随下走了进来。他也仔细瞧了瞧,都是穆弥殿的宫人们。
他无奈笑笑:“没想到把你惊动了过来。”
赵元长走到庚延一身边坐下:“你殿里宫人们都跪在我殿外让我救你的黄门。怎么回事?”
“我只知道现如今谁见了我都怕得很,行迎殿的宫人怕得很,我自己的黄门也怕得很。不如你来问问他们为何这么怕我。”
他看了看庚延一,便对黄门道:“抬起头来。”
“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门抬起头来看一眼庚延一:“回陛下,奴才听说庚先生去过行迎殿查问是何人将字条给的远舜王。行迎殿的宫人说是奴才,庚先生便回来问奴才了。”
“那张字条是你送去的?”
“回陛下,正是那日庚先生差奴才送去的。”
“字条上写着什么?”
“主子的东西,做奴才的哪敢随便看。”
庚延一站起来走到黄门身边蹲下,泠然地看着他:“你确定给你字条的人是我?”
黄门被他吓得不轻,趴在地上打起了哆嗦:“确实是先生给的,先生还嘱咐我一定要送到远舜王手里。”
“我是何时在何地给的你字条?”
“正是远舜王死的那日,您就在穆弥殿内给的。”
“当时是什么时辰?”
“快过未时了。”
“你肯定?”
“我肯定。”
庚延一松了口气笑着站起来,道:“用完午膳我便去了襄门,还恰巧遇上了宋先生与婕妤夫人,直到申时才回来。若真是我给的,那我岂不是要有□术?”
“可奴才看见的……”
“好了,你先下去。今日问话的内容不得宣扬。”赵元长拍拍自己身旁的席塌,示意庚延一坐回来。
“是,奴才告退。”
庚延一坐回席塌之后,赵元长便道:“看来是有人故意设计要害你。先给你留了字条,又扮作你的模样给卿弟送去字条,等到酉时便将卿弟杀害,嫁祸于你。”
“我虽并非容貌特异但若真要于我一模一样想必也是有些困难。”
“若是易容术便好解释,可易容术只是存在于民间的一种传言,谁也未曾真正见过。”
“我倒是更不明白,何人要这般害我。我自认并未与谁结下这么大的仇。”
赵元长叹口气:“若卿弟不是自杀,那他又是如何从陡壁上摔下来?后山上那排足迹又是谁的?若当着你我自杀那人便是凶手,他又如何不留痕迹的逃走?有太多疑点都无法解释。”
庚延一沉默了许久,忽然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未完,兴许还有人会死。”
“我给你的匕首可有随身带着?”
“嗯,带着。”
夜里,赵元长突来从定瀛殿过来,在穆弥殿外与守夜的宫人说着什么。庚延一虽听不清,却仍能知说话那人便是赵元长。他放下手里的书册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赵元长一见他出来了心想定是扰了他的清梦,便笑着赔了不是。
他倒也没说自己还未睡下,只是将赵元长迎进来:“这么晚了,你怎还不睡?”
“睡不着,便来看看你。门外的宫人说你睡了就没进来,没想到还是吵醒你了。”
“我本也未睡。”
“若是睡不着,我便让莫澜给你配些宁神的方子。”
“无事,只是在想远舜王的死。我觉得,后山上那排脚印也许正是远舜王自己留下的。酉时五刻,他依照字条上所写到了后山,却并未见到我。而此时又有什么东西致使他走到了陡壁端,凶手穿上和他一样的袄衣沿着他的足迹悄悄走来,趁他不备将他推了下去。而后站在原地等着我去,好在我面前演一出自杀戏。”
赵元长点点头:“你说得倒是不无道理,只是凶手是如何离开现场,致使卿弟走到陡壁边上的东西是什么,那件与卿弟身上一样的袄衣又在何处?虽你我心中已有定数,但卿弟的死表面上看起来仍像自毙,若是能找到那样东西与这件袄衣,一切都好办许多。”
“明日我再去陡壁下看看。你看你,眼睛底下都青紫了。”他抬手摸着赵元长眼下,满脸尽是心疼:“这段时日你都未好好休息过。”
“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整个事情。前些日子我们在晚鳞湖边遇袭,近日卿弟暴毙,我总觉得与妖怪一事脱不了干系。”
“你觉得……”
赵元长竖了食指放在唇前,摇摇头示意庚延一不必再说。
“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歇息莫要误了明日早朝。”
“等你睡了我便睡。”
次日庚延一方才听定瀛殿里的宫人说,赵元长近日总是恶梦连连,昨日半夜跑去穆弥殿也是因为做了恶梦,放心不下。庚延一听后笑了笑,特意去找莫澜讨了一副宁神的药方,到膳房拿了只药罐,便放在穆弥殿里的炉子上亲自给赵元长熬了药。
早朝散后,赵元长在林园里练剑练得有些累了,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兴许他天生便是练剑的料子,兴许这多日来发生的一连串让人喘不过起来的事让他逼得自己竭尽全力去练剑,短短数十日他便能接过刘名扬赴全力的十招。只是保护自己也许还勉强,若是让他杀敌护人,那便是还早了许多。
赵元长喝口茶水问道:“高嵩的老宅最近可有何动静?”
“回陛下,并无动静,也无住人的迹象。”
“那宅子里你可有仔细搜过?”
“搜过,四处是尘土。”
“让探子到城中去打听打听,多留意客栈人多的地方。”
“臣遵旨。”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高老宅一有动静便立刻通知我。”
“是。”
离开林园赵元长便去了婕妤的颂承馆。这些日子以来,每每练完剑后,他便都会去婕妤那里坐坐,偶尔会留下来用午膳。婕妤身边的宫人为赵元长的驾临高兴得很,她总是围在婕妤身边说夫人得宠了,守得云开见日月了。可是婕妤并不这般觉得,赵元长每次来似乎都会问她一些事情,尽管这些事都是些家常话,她却还是觉得从赵元长嘴里问出来便有些不寻常。
比方赵元长问过她入宫前去过什么地方,可有遇见新鲜事新鲜人。又比方赵元长问过她家里都除了父亲兄弟还有些什么人。甚至还问过她为何不随父姓,偏偏要姓作高。
赵元长越是问得不经心,她便越觉得不对劲。
“婕妤?”见她走神,赵元长便轻唤了一声。
婕妤回过神来,礼节似地笑了笑,而后道:“陛下恕罪,臣妾有些游神,不知陛下先前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宫中有些乱,婕妤切勿单独出门。若是宫人不够,朕再和母后商量让她调些过来。”
“谢陛下美意,臣妾身边的宫人足够了。”
赵元长衬着脑袋久久不语,见他不语,婕妤也未说话只是干坐着。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这些日子来颂承馆来得多了,朕有时就在想,莫非婕妤你讨厌朕?”
婕妤立刻跪在赵元长面前:“是臣妾怠慢了陛下,请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