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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后面,卓世安一边喊着“等等我”,一边着急忙谎地从柜台处赶出来,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扒上那车,最后只能看着那越来越远的影子颓然蹲下来,“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回到卓府,沈青岚一下车就急匆匆往里走去,脚步越来越快,之后渐渐从走变成了跑,最后是使尽浑身力气地跑,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紧追着一样。
一口气跑进东厢住的院子,也没停住脚步,一直跑进内室,把门锁上,才停下来。
他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慢慢滑坐下来。
门外卓信轻轻地敲门,“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沈青岚听而不闻,只是呆呆地坐着,像石化了一般。
卓信敲了一会儿,听不到里面的回应,想起沈青岚这段时间总是沉默不语的样子,也就不再打扰,轻轻退出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青岚才如梦初醒一般,抬起手,慢慢擦过自己的脸,而后看着手指。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手指在细微地颤抖。
在他眼光的注视下,那颤抖渐渐明显起来,好像被压着越来越沉重的东西一般,让他终于支撑不住。耳边渐渐地又回响起周云雷的话,“……如果那天晚上我没让你多走那么一段路,也许跟着孟怀渊回去的人是你,而不是江墨洇……”
这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回旋着,越来越大,沈青岚忍耐不了地捂住了耳朵。心上像有一柄钝刀在来回撕拉,和着耳边那如影随形的话语。
之前一直想的是如果那天在落影山庄门口不管江墨洇有没有在,他都出去见了孟怀渊,跟他说自己想回去会怎样的事情,竟是从未细想过,如果那天他比江墨洇早见到孟怀渊,会是怎样的境况。
或许并不是没想到或者没细想,而是不敢细想,而是一直在逃避细想。
此刻由周云雷说了出来,好像是撕开了心上一直视而不见的那个未结痂的伤口――那一种可能。
只是这么想到,对那种可能的想象便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停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子在书房里跟嫂子的一番直抒胸臆,在嫂子寂寞的心里荡起轩然大波。八卦的九叔公听了个壁角。小周啊小周,你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便是陷入过去的某种可能。在事后的想象中,那种可能会无限美好,因为已经不能实现,那种美好会更加令人难以割舍。沈蜜成长之路漫漫。
☆、第三十章 困兽
如果,如果他比江墨洇早一步见到孟怀渊,跟他表白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思念和埋藏心底的秘密,再告诉他江墨洇此时的下落以及在小旅店听到的卓天屹对江墨洇的对话,孟怀渊会怎样?
他几乎可以确定可以肯定,孟怀渊不会,也不可能会拒绝他而坚持原状。因为孟怀渊见到自己的眼神,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里面洋溢着的激动与欣喜,那是假装不了的。而且江墨洇已回到卓天屹身边,孟怀渊不可能会追过去拆散他们,那种事情卓天屹都做不出来,孟怀渊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孟怀渊会带着自己回孟家,那简直是可以保证下来的事实。这样的话,那些对于孟家的江湖名声与地位的顾虑和忧心,也可以不必理会了。他相信,孟怀渊,这个他深爱了十年的男人,他会替自己扛起一切。而自己,只要把多情的眼光放在他身上,追随在他身后就行。而且,他还能替他和孟家带来意想不到的益处,他相信,孟怀渊会爱他,一如他爱着孟怀渊一样,一定会。
如果那样,该有多好?
本来就该是那样,他们四个人,本来就应该是那样的。就算如卓天屹的一面之词所讲,江墨洇变心了,可他也追不上孟怀渊和自己了。
该回到卓家来的本就应该是他!至于他和卓天屹之间那一笔烂账,就留着他们自己慢慢算了。
就差了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
他甚至现在都还可以清楚地想起来,江墨洇走路的时候似乎是扭了脚的样子,还有他月白的袍子下摆被挂破的口子和脏污。想来,那一夜,他也跟自己一样,狼狈与心急地赶在通向孟怀渊,通往幸福的路上。
可惜,他们的出发地点却不是同一个,他比江墨洇多走了那么一段路。
就那么一段路,改变了所有本来应该的一切。
江墨洇笑着在他眼前被孟怀渊牵上了孟家的马车,快乐地奔向了幸福;而他,被命运错误地与卓天屹绑在了一起,苦苦捱着眼前看不到尽头的日子。
胸口堵得透不过气来,眼眶热得发酸发涩,却再也没有眼泪流出,似乎连泪水都被堵在了心里。
他踉跄地站起来,揪着衣襟在内室来回地走动起来,好像身后跟着看不见的恐惧一般。
脚步越来越快,心里越来越乱,沈青岚像一头困兽,在囚笼里徒劳地挣扎着,寻找着出路。
好半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扑到床上,拎过自己的枕头,翻过来,从夹层里找出一个绢包,慌乱地打开,那枚玉佩出现在眼前。他急躁地将它握进手中,去感受玉质的细腻温润。
但事实上,从一看到这枚玉佩开始,沈青岚的心就更加难以平静。与这块玉佩一模一样的还有另一块,角落里刻的是个“沈”字,天青色的玉质,同色的穗子,垂在深蓝色的丝质缎袍上,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是将他的心意佩在身上一样。
这一对玉佩,本来就该是在一起的,他跟玉、器铺的师父学了好久,那上面的连理枝纹样,他刻成相互对应的了,让它们一看就是一对。
一对,一对……
沈青岚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几步跨到门边,扯开门奔了出去。
外面天还亮着,下人们大概都去账房领月钱了,此时院内一个人也没有,连卓信也不在。
沈青岚跑出院门,跑到东厢前的廊道上,穿过东西厢之间的小径,直向后花园奔去。
后花园很大,种着很多高大的树木,跟后面的树林连在一起。穿过那片树林,便是后山。
后山修着石径台阶,山脚下还有栈道。沈青岚一路狂奔,越级而上,一口气跑到山顶。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西面群山之巅的红橙色映得远方与天际相接的潜龙江水泛着晶亮,像一条银白色的巨龙,经过晋阳古城奔腾向东而去。
暮色四合,暑气消散了不少,山顶风很大,吹得头发与衣襟胡乱飘舞。
沈青岚疾走几步,来到山顶最高处的一处开阔地带,向着潜龙江水流的方向眺望。
在这条江奔流入海的地方,同样有座古城,山温水软,风景秀丽。他的爱人,就在那里。
眼泪像经过四季积累和雨露滋润而终于成熟的果实一般,簌簌滚落下来,滴滴碎在发丝飘扬的胸前。
如果江水可以带着他一路东去找到孟怀渊,实现多年夙愿,洗去满身风尘,沈青岚觉得自己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可是现在,无论从哪个地方跳下去,都不会到达那个叫做孟怀渊的地方,他们之间,已经出现了千万条支流和数不清的错崖险滩。看着遥遥相望,期间,却是如隔天涯。
只因为,在最有可能到达的时候,遇到了一点点意外,出现了一丝丝偏差。
就那么一点点,一丝丝。
胸口满涨的情绪终于不再压抑和忽略,哽咽变成了嚎啕,沈青岚攥着那枚破裂的玉佩,浑身无力地委顿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
暮色笼罩的山顶,被哭声惊起的一群飞鸟扑棱棱地从头上飞过,迎着扑面而来的江风,飞向水天相接的高远之处。
沈青岚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眼泪干涸,露水侵透衣衫,才慢慢起身,拖着麻木的脚步向山下走去。
没走几步,便停住了,卓信大叫着“公子,可找到你了”,飞快地跑上来,一把搀住他的手臂,“你怎么在这呀,急死我了!”
他的身后,站着目光担忧,神情复杂的周云雷。
沈青岚沉默着走过他身边,周云雷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终是忍住了。
卓信看着沈青岚,“我下午到账房领了月钱之后回屋里看到公子不在,门开着,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你回来,就去找了管家和周师兄,大家打了火把,找了好半夜。我跟周师兄上后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找到你了。”
沈青岚没说话,卓信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又道:“公子,这么晚了,你上这后山来做什么呀,黑灯瞎火的,要是碰上蛇虫野兽,可叫我们怎么跟少爷交待……”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