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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恩丝张着双臂下不了台,满脸尴尬,只好慢慢地缩回双手转变回原来的坐姿。
“首先是应用‘远离的人的身影会越来越小’制造出来的缩小机的理论。现在我们请提出这项理论的本人──提恩丝,来解说一下。”施蒂莱继续说道。
“好。”提恩丝戴起了一副模样滑稽的眼镜,拿起一叠资料开始念道:“在我四岁的时候,因为发现远离的人在视线中会越来越小,于是就想要应用这个原理制造出一台可以自由把物体缩小或放大的机械。”
我听了差点没笑出来,可是提恩丝却一本正经地继续解释道:
“研究结果呢:一架固定的摄影机拍到的影像,可以视为一个二次元的世界。如果那个二次元的世界里边的物质会自己移动、会形成生物,甚至能进化而产生智慧,那么以那个生物的观点来说,在镜头中拍到的东西若是朝未知轴的方向移动,岂不就像是能够自由变大变小?所以,如果我们希望能够造出一个自由变大变小的东西,很简单,只要造出另一个四次元的东西,并具有被我们控制,能以第四轴方向自由靠近或远离的能力,而且它在三次元的投影显像就刚好和我们所要的东西一样,那么它就是一个能够自由变大变小的东西了!这个对于物体进行之放大或缩小并不容易藉由客体机械达成,但却仍是个值得应用的推论。”
我听到这番话,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幸好我不是坐在椅子上。
施蒂莱笑着说:“这是伟大的科学家史莱梅克二十九岁生日当天提出的理论,虽然是两千多年以前的事情,不过提恩丝居然在四岁时就已经想到了,真是天才!”
提恩丝站了起来,双手插着腰挺起了她起伏若有似无的胸膛,得意地笑着说:“欸嘿,我是天才!施蒂莱你给我这一项打几分?”
“提恩丝……”施蒂莱摇摇头叹口气说:“你这副眼镜有够难看的,零分。”
“我不是在问你对这副眼镜的意见!”提恩丝恼羞成怒地大骂,把眼镜摘下了。
之后我又听她们说了一堆自己从来没想到过的,奇奇怪怪的理论,只是目瞪口呆,什么都搭不上腔。虽然我也没有嘴能够搭腔。过了半小时左右,施蒂莱结束最后一篇报告,在一段落之后,说:“今天的节目,很遗憾地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各位期待本节目的续集吗?”
“唉──”提恩丝担心地说:“我猜,根本没有人会期待的。”
“嗯,这确实很糟糕。”施蒂莱说:“所以,我们必须要给愿意收看续集的观众一点期待才行。那么,来做个小预告:在下一集的节目当中,我们将会公布提恩丝的小秘密。”
“为什么是公布我的秘密──”提恩丝哭丧着脸说:“施蒂莱你好过份,你明明答应过,我五岁的时候因为拉肚子在花园角落偷便便的事情,不会说出来的!”
施蒂莱神情呆滞地望着她,道:“我是不打算说,也不用说,因为你自己刚刚已经说出来了。”
“呀──好丢脸啊!”提恩丝红着脸从房门跑走了。
“那,”施蒂莱也不理她,继续说道:“另一个关于提恩丝,但不知道会不会让她红着脸跑掉的大秘密,将在续集中公布,请各位一定要收看,谢谢惠顾。”她站起来轻巧地行了个道别礼。
舞台上的立体影像渐渐模糊。可是直到完全消失已经有了一阵子,我还是呆呆地望着那儿移不开视线。突然,施蒂莱幽幽的声音从我耳边传了过来:
“结果,没有机会拍续集了。”话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又过了好久,我终于动念自虚拟实境放映室中脱离。把头戴控制器取下时,才发现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湿漉漉的。
我想,提恩丝的死,施蒂莱的悲伤根本不是我所能想像的。我的悲伤,在她的眼中看起来或许很可笑也说不一定。为了让她能够放心的为提恩丝哀悼,无论是我或是她身边的其他人,都应该更振作一点。或许可埃斯舰上的大家都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只有我后知后觉。
而这个软件,就是施蒂莱和我的道别信。没有多余的祝福,只有留下盘据我心头不去的,对于她们两人浓得化不开的思念。
无论是生离或是死别。
吃完晚饭后不久,我的情绪便平复过来。记得西瓦──出自《双星奇缘》──曾说过“悲伤随着年岁会慢慢冲淡,幸福的记忆却日渐清晰”,我想我或施蒂莱想达到那样的境界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晚餐之后却有件事情得做,而且是早就决定要做的。我压抑住胸口激昂的心跳,用房里的电话分机播了伊东华家里的号码。
“喂,你好?”她清亮柔软的嗓音从话筒中清晰的传出,这是手机所无法提供的享受。虽然比起身历声还是差了些。
我说:“喂,我是杨颠峰。那个啊!我和施蒂莱,呃,不不,我是说和席佳宜、李志逢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念书,你要不要来?”
“好啊!”伊东华很自然地说:“时间地点?”
“嗯,明天下午一点,善捣寺捷运站见。不见不散?”我说。
“不见不散。”她也应答着。
我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才感到可惜。唉,为什么不跟她多说一点话呢?虽然我实在不知道可以跟她说什么……也或许什么都能说。
可是,伊东华她答应了耶!好高兴!
接着就是拨电话给席佳宜。这通电话可轻松多了,我跷起二郎腿往后靠,让屁股下的四脚椅只剩两脚触地,静静等着她把手机接起来。
“喂!你好,本电话现在无人接听,有什么屁事,快点给你姑奶奶留下来。”席佳宜说。
她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我笑着说:“席佳宜啊!跟你说一个好消息。”
少女啧了几声,答道:“哦,对了,不要对电话答录机里边的语音进行质问,它不会回答你的。”
“也好。”我继续说道:“是明天下午读书会的事。我又约了伊东华……同学,想说跟你讲一声。”仔细想想,这对她而言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吧!
“……哦……哼……我就觉得奇怪。哼。原来如此!”她沈默了一阵,语气突然转为冷淡地说道。
我冷笑了几声,说:“不是电话答录机的语音吗?怎么回答了呢!啊,也该跟李志逢说一声吧!你说还是我说?”
席佳宜有气无力地答道:“废话,你自己去说,再──见。”
电话很干脆的挂了。真怪,谁又惹她了,乱扫兴的。我再拨了李志逢的号码,他的反应就正常得多,又随便跟他哈拉了两句,便挂上了电话。
“下来吃水果!”老妈的叫声从楼下传来,我答应着,以雀跃的步伐下了楼。
老妈不等我问,就说:“地上的橘子,自己剥。”又问道:“怎么啦?心情好像很不错。”
“对啊!我心情很好!”
“唷!是‘语言学习机’,好玩吗?”
“哪里!只用了半个小时。”童叟无欺,绝非虚假。
“那干嘛心情那么好?”
“就是心情好嘛!”
我当然心情好啊!好得差点想跳起舞来,嘴里已经哼着“你快乐吗我很快乐让你爸爸扭一下妈妈一起跳跳只有我最摇摆……”又抽空说道:“对了老妈,我明天下午要跟席佳宜去台北念书,午餐请早点帮我弄好,谢谢!”
“哦!”
也算是乐极生悲的一种,当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就偷喝老爸的陈高,想说他常用这东西助眠,应该有效,结果第二天头痛得要命。幸好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我虽然没吃午饭,依然能强打起精神,不致于东倒西歪地出了家门。
这是──这将是第一次当面用“伊东华”这样的称呼来称呼她呢!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心慌意乱了起来。等到出了善捣寺捷运站,想到马上就要跟她打照面,就又更加紧张了。
“你在干嘛呀?杨颠峰!”我不由得对自己说道:“只不过是打声招呼而已,就像平常一样就好啦!扬起手来,说句‘伊东华同学早安’……”善捣寺前的人行道行人稀疏,叫出她的名字应该没有招人侧目之虞。
──不对!不是伊东华同学!我看我真的糟了。默念了几遍“伊东华早安”,越念越没把握,越念越觉得很不顺口。等一下她到了的时候,要是我连打声招呼都结结巴巴,这样不是很难看吗?
冷静,我现在要冷静一点。对了,我对席佳宜也是直接叫名字,那么把向她打招呼的语气直接代换一下人名说出来不就行了!我是怎么跟席佳宜打招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