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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是很寻常的事,或许是征战疲累,又或许水土不服。回京途中,韩少卿不慎染了风寒。
同行武官纷纷劝他停下休养,他却是全不听从,只想快些见了绒月,陪伴与他身侧,硬是赶路,令身体越发疲惫。风寒久久不愈,最後竟是连站立行走都不能。
随行之人自作主张,在中途停下,入了小城里,让韩少卿好好休息一阵。
进城之时全不知情,等安顿了下来,韩少卿才发现,这竟是当年自己所住的那地方。
许久不见,小城已大不一样,却依稀还能辨出当初的模样。躺在轿里,隔著帘子望向外面,还能认出当年那些店铺都是什麽模样。
也能记起绒月,是在哪里被花无幽和沈素捡到,领进了自己的家门。
那时是多快乐的,一去不返。
物是人非,韩少卿默默叹息,闭上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绒月羞涩微笑的可爱模样。
「绒月……」他喃喃自语,伸出手去,那可爱的脸立刻化的无影无踪。
不是吗?他早该明白的,他的绒月早已不在了,在接他入宫的那天,或许更早。
在自己无情抛下他,为报家族之仇而远离家乡的那天。
病中无所事事,韩少卿每日想著过去的事,仿若时光倒流。有时突然想四处走走,他会瞒了随行御医,跑到街上去。
也曾回过自己过去住的那小院,接了绒月他们离开以後,下人也被遣散。如今的小院,已是一片荒芜。
推开破旧的木门,好象能听到当年绒月还小,在小院里调笑玩闹的情景。
那时他们都以为,一辈子都会这麽幸福的。
痴痴地回想著,韩少卿不禁苦涩微笑,叹息摇头。
即使这一切再来一次,结局怕是也不会有变。他要报仇,他心中怀有仇恨,不能忘却。
天色渐暗,远处听闻吵闹人声,韩少卿想著该回去了,转身出了院门。
跨出门槛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阵晕眩,渐渐变的模糊。
视线里,好象看见了绒月的身影。不再是那样痴憨的笑容,而是和过去一样,黑眸清澈如水,微微含怯,一身细纱白衣。
他是那麽的真,韩少卿不觉看的痴了,踉跄著,走上前去。
「公子……」绒月轻唤,慢慢侧过身去,浅浅地笑著。
「绒月……我不就快回来了麽,你怎麽跑出来了?」韩少卿温和走上前去,想到他身边。
绒月却只是笑,转身跑开。雪白纱衣在身後轻轻飘起,勾勒的身影朦胧。
韩少卿追上去,却怎麽也碰不到他。那熟悉的背影,就那样一点一点的,越来越远……
绒月站在深宫高处,每日盼著公子回来,什麽都不会说,却让人都明白。
他全然不知道,在遥远的,自己过去住的那地方发生了什麽事。每天只知道痴痴的等著,等著韩少卿回来。
没人敢告诉他,韩帝已是再也回不来了。与蛮族征战未伤分毫,却因为染了小小风寒,终究是没能救回。
没人知道,他为什麽不愿在屋内休养,而是去了一处废弃小宅。侍卫四处找寻,找到那处旧宅的时候,韩少卿早已全身冰冷。
他靠在那扇歪斜的门侧,微微含笑,像是在做什麽美梦,马上就会醒来。
没有遗诏,也未曾留下血脉,年少天子就这样悄然逝去。
直到最後,天下人也不曾知道,他们的韩帝,并不是原本的韩帝。
韩少卿还曾想著要如何向天下宣告自己的身份,现在,永远都不用担心了。
没能摘下这伪装的面具,他是不是遗憾?或许是遗憾,又或许,是松了一口气。
韩帝突然驾崩,宫中瞬时大乱。皇位後继无人,太後又早已发疯自尽,众官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文武百官商讨之後,都欲请永庆王韩世允,暂替韩少卿主掌大局。然而韩世允却毫无意愿,推说抱病,最後竟辞了官衔,不再做永庆王爷,回了故乡去。
他未从宫中带走一分财富,离宫时唯一带著的,只有绒月。
天下无君,彼定取而代之。
当年韩氏打下的江山就这样从手中流走,乱世由此揭下开端,一时间天下纷乱。
成了平民的韩世允,带著绒月回了韩少卿的故乡,将那座废弃小院重新打理,安静隐居,颐养天年。
绒月是韩少卿托付於他,如今斯人已去,许下的诺言却不能变。
天真的绒月,还相信著他的公子有一天能回来,每天都搬了凳子坐在花园里,拿著布做的娃娃,一边乖乖玩耍,一边自言自语。
他是那样的期盼著,院子里那扇紧闭的门,有一天能被推开。他喜欢的公子,会微笑的走进来,与他一同玩耍。
永不分开。
即便淡然如韩世允,见绒月这样痴痴守侯,毫无怨言的等待著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也不免心酸落泪。
他已无从说起谁是谁非,能做的只有让孩童一般的绒月能吃饱穿暖,每天都过的开心些。
花无幽和沈素,也时常会过来看。如今两人学著花千鹤云游四方,总算过的惬意。看见他们这样,韩世允也算稍感安慰,心里盼著他们能一世恩爱,一生平安。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的飞快,转眼又是夏日。院子里开满了红红绿绿的花,绒月喜欢花朵,总是采下最漂亮的,跑来送给韩世允。
然後又会采下另一些,跑到门边,高高举起。
「公子……公子……」他天真自语。
韩世允的名字,他总是记不住。公子二字,却从未曾忘记。
见他这般模样,韩世允心中一阵酸涩,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
「公子去了极乐之界,你再怎样等著,他也不会回来了。」
这样的话,早已说了无数次,可每次换来的,只有绒月茫然的眼神。
韩世允摇头叹息,知道无论如何规劝,他都是不明白的。
是夜,韩世允浅浅睡著,突然屋外传来嬉笑之声,将他惊醒。
「绒月?」他慌忙起身,以为绒月深夜还在玩耍。细细听来,却好象还有另一人的声音。
那声音温和熟悉,韩世允不禁愕然。他披衣出了屋子,寻著笑声传来的地方,最後小心翼翼的,停在花丛之後。
朦胧月色中,绒月一身细纱白衣,来回奔跑,发出清脆笑声。周围几点莹绿光芒,绕在他身边,灵动飞舞,似是与他一同嬉闹。
明明是没有第二个人在,韩世允却分明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无论过去多久,他都能分辨出的。
温和的,轻柔的笑,隐去那些恨与怨,只剩下万般的温柔。
「少卿……」韩世允不禁轻唤出声,缓缓落下泪水。
似是不愿踏入黄泉之路,他化作另一般模样,前来寻找他最爱的人。
绒月苦苦的等待,终究是没有白费。
从此以後,再无怨恨,也没有复仇。相恋的两人再无烦恼,嬉闹玩耍,也不用顾这世间的纷扰,无忧无虑。
在这般绝美的夜色之中,依依相伴,永不分离。
或许,这只是一场悠然美梦,可即便是冥冥幻境,又如何?
那莹莹绿光与白衣共舞,韩世允简直看的痴了。他未曾想到就在一墙之隔的屋外,有个人正默默站在门前,听著门内清脆的笑声。
那人一身玄色长衣,低垂著头。他没有料到自己只是在门外驻足,绒月居然似有察觉。
只要跨出一步便能再将他拥入怀中,然而手在门环上停留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落下去,犹豫著缩了回来。
「吾皇英明神勇,有胆量率兵攻进南境,却不敢敲响这一扇小小的门?」身後传来调笑之声,一身红衣的花千鹤正坐在门槛边,眯眼望著他。
那人抬头无奈苦笑,露出俊秀而温和的面容。韩世允只怕不会想到,他在院内独自哀思,自己的皇帝侄儿却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我……没脸去见他们。」韩少卿垂头叹息。
「罢了,他人的家务事我也无心去管,由著你去吧,」花千鹤摆摆手,「只是我救你一命之事,恳请吾皇牢记在心,有朝一日勿忘报答我。」
「我自然不会忘了花神医的恩德,今後若有麻烦,尽管来找我就是。」韩少卿笑笑。
「算了吧,你如今也不是皇帝了,我找你何用?就当我这神医是给自己积德了吧。」花千鹤瘪嘴嗔怪,不等韩少卿说话便一个旋身跳上屋檐,转眼就不见了。
韩少卿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心中是万分感慨。
当日在此弥留之际,他已觉察自己将不久於人世,情急之中想起怀中还有一枚药丸。那是出征前花千鹤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