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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太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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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碰上土匪,路上还是遭遇了土匪。
  天见傍黑的时候,人倦了,马乏了,靳忠人就和邵越商量,找个屯子歇歇脚,喂喂马,第二天再赶路。邵越不干,说也就几十里路了,又是官道,好走,不如乘着有点儿亮赶路,最多也就两个时辰便能赶到牡丹江,把乌云安排了,说不定还能赶上一场电影看,看完电影,再找个澡堂子泡上一宿,强胜过在野村里哈冷饼子。两个正争着,就听见远处浓浓的暮霭之中有嗒嗒的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儿,后面就出现了一二十匹马,马上的人,头戴瓜皮里缎帽头或巴拿马礼帽,也有扣八块瓦的,身穿对襟黑布夹袄,一排拴摸疙瘩布组一律敞着,怀里系着腰带,棉泡一角撩起来掖在腰带上,下身是紧腿马裤,打着绑腿,露一截腿刺子刀柄在外面。那些人跟着大车走了一阵子,然后慢慢分开,从左右两边抄了过来。
  邵越发觉情况有些不对,说,长子,土匪跟上了!
  靳忠人回头看看,扬手狠狠地甩了一串响鞭,将马车赶得狂跑。大车跑,那些骑在马上的人也跑,一气跑出几里地,愣是没能甩掉。靳忠人大喘着粗气说,胯子,咱们车重,跑不过人家!
  邵越早看出来了,怀里的转盘机枪搂孩子似的搂紧了,咬牙切齿地道,跑不过就停下来,打他狗日的!日他妈,想劫咱们人,没那么便宜的事!
  靳忠人就放慢了车速,回手将马枪操起来,顶上了火,匣枪也褪了盒子,捏在手上。乌云那时吓得不轻,连说,怎么办?怎么办?
  邵越将自己的盒子枪掏出来给她,说,你拿着这个,等我们开火了你再开火。
  乌云眼泪都快下来了,说,我不会使唤枪呀。
  邵越傻眼了,没想到身边这个兵,竟是不会用枪的,情况紧急,来不及细说,把快慢机拨到连发上,打开保险,把枪塞到乌云手中,说,你趴下,别露出头来,等人靠近了,你只冲着人扣枪机就行了。要打不赢,不想让人捉了去,对着自己开火也行。
  三个人准备停当,靳忠人让马慢慢拖着辕套走。那边二十几匹人马渐渐靠近了,其中有一个戴着土耳其式水獭绒帽的,看样子是大哥或四梁八柱的人物,在马背上欠了欠身子,开口道:报报迎头,什么蔓?
  邵越和靳忠人部不是关外人,听不懂绺子的黑话,不知他说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倒是乌云听懂了,趴在那里打着颤说,他要咱们报个姓名,问咱们是于什么的。
  邵越明白了,冲着那水獭绒帽说,老子是抗联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水獭绒帽说,原来是抗联的。在下里倒歪蔓,砸窑子、放台子、接财神、吃臭,一满转。
  邵越和靳忠人糊涂,看乌云。乌云翻译道,他说他姓谢,打大户、开赌局、绑票、盗墓,什么都干。
  邵越冲那水獭绒帽说,你们跟着我们老半天了,你们要干什么?
  水獭绒帽说,看两位掌柜的身板英雄,托底守铺,喷子亮,传正,不如挂了柱,靠窑咱们一块儿干。
  邵越看乌云。乌云说,他说看你们两个人像是英雄,信得过,枪又漂亮,胆子也大,不如入了他们的伙,一块儿干土匪。
  邵越冲水獭帽说,放你妈的屁!老子堂堂正正的抗联,老子能干土匪!
  水獭绒帽说,拉你靠窑,我是海瞧,挂了柱,咱包你大碗搬姜子,大碟啃掐边,海草够你抽,红票尽你玩,兰头可着你花,爷抬你的。二位掌柜可以访一访,咱滚山东号亮、局红,向来不晃门子。
  乌云翻译说,他说拉你们入伙,是看朋友面子,你们若是入了伙,包你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烟够你们抽,女人够你们玩,钱尽你们花,让你们享不完的神气,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他的号叫滚山东,队伍兴旺,很有名气,从来不说假话。
  邵越说,假话真话的,老子偏不吃他这一套!
  水獭绒帽见三个人没有入伙的心思,又说,二位掌柜的不肯挂柱靠窑,也中,那就劳神二位留下喷子和压脚子,车上那位盘亮的斗花也得留下,二位掌柜的自己滑了吧。
  乌云打着哆嗦说,他说你们要不肯入伙,就把枪和马留下,把我也留下,你们自己走人。
  这话一说,别说邵越,连靳忠人也火了,说,狗日的,邪了,敢缴老子抗联的枪!扣抗联的人!也不打听打听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那边,那二十几个土匪也不耐烦了,对水獭绒帽说,当家的,和他们胡掰什么,春点不开,瞎犊于,上几个弟兄,插了他们!
  这几句话,邵越就算没懂,也大致知道意思,那是叫把自己解决了。邵越什么样的机灵人,轮得着人家的算计?邵越低声对前面的靳忠人说,长子,狗日的要动手了,咱们先下手为强,做了他们!
  靳忠人早等不及了,说声打!手里的马枪砰地就搂了火,只一枪就把水獭绒帽从马上撂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邵越身子一滑,屁股从车辕上滑了下来,双脚着地,后背抵着马车,怀里的转盘机枪咯咯咯地狂跳起来,子弹雨点似的泼洒出去,他那一边四五个土匪,连人带马都倒了下去,有一匹马没断气,还想挣扎着爬起来,一颗子弹飞去,将它漂亮的头颅击了个粉碎。靳忠人用马步枪连打了几发,嫌慢了,丢开马枪,甩手用匣子枪对着另一边的土匪扫出一梭子,二十发子弹接踵出膛,土匪离着有二十来公尺,匣枪准头不大,也被撩倒了两个,剩下的,马惊了,人乱了,都呼哨着跑开了。土匪的大多数人都跟在后面,枪一响,一蹬马肚都往前面跑,听见这边有人喊,狗日的管直,当家的烫了!几个土匪抢上前去救水獭绒帽,邵越怀里的机枪仍不停,继续狂扫着,眼见着又打倒两个。后面上来的土匪开始还击,子弹嗖嗖地飞过来,把大车板子打得白渣子直飞。邵越一边扫射,一边尖着嗓子喊,长子,快走人!靳忠人听邵越这么一喊,连忙掖了枪,回身操起马嚼绳,一甩鞭子,赶着车就跑。邵越退着身子又打了两个点射,扒着车板一个翻身滚进大车,正撞在乌云身上。乌云一直趴在那里,两手抱着头,被邵越这么一撞,手中捏着的盒子枪哗啦就响了,一串子弹擦着邵越的头皮小鸟似地飞向天空,惊得邵越一缩脖子大骂道,你妈的对谁搂火?你想做了我呀?!乌云也不说话,趴在那里声都不敢作,人吓得差不多已晕过去了。
  靳忠人驾着大车一气跑出一二十里地,跑得马大汗淋漓,直吐白沫,看看后面没有追来,这才放松缰绳,让马慢了下来。靳忠人说,狗日的,不会再追来了吧?邵越说,看来不会了,都打成那个样子了,捡尸都捡不赢呢。靳忠人说,要还来呢?邵越说,除非他生了十颗胆!这么一说,三个人的心定了下来,想想,按刚才那种打法,要没生十颗胆还真不敢再追来了,于是人松了一口气,邵越和靳忠人就开始回忆刚才那一场,怎么说的,怎么想的,怎么打的,谁打倒了几个,是死了还是伤了,两个人你说一样我说一样,没个统一,争得脸红脖子粗,倒把乌云一个人晾在了一边。
  乌云被吓坏了。刚才枪响的时候,她一直是呆呆的,只知道趴在车板上发抖,直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也难怪,一个十八岁的穷人家女孩,见过兵,见过匪,却没见过这种阵势,不说别的,光是那枪子儿嗖嗖地在身边飞过,那声音就够叫人心怵了,更别说邵越靳忠人一前一后三条枪在她耳边放鞭似的扫个不停,这有生以来的第一仗,乌云没把尿尿在裤子里就已经算好样的了。乌云后来想,如果邵越和靳忠人两个真把她丢在那里撒丫子溜了,或者没打赢让土匪们给掳了去,那结果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这么一想,好些日子她都手脚发凉。
  天早已黑尽了,这回不用争吵,大家都不敢再提歇脚的事,邵越给枪换了弹匣,警觉地抱在怀里,靳忠人瞪大眼,赶着马车,直奔牡丹江而去。到鸡叫头更时,终于进了市里,找药科专门学校又花了一阵工夫,等安顿下来,天已渐亮了。
  第二天,邵越帮着乌云把到报了,分了班,安排了宿舍,一切安置停当,便和乌云告别。有了昨晚那一场遭遇战,三个人已没有了生分,走时邵越把兜里的葵瓜子都掏出来,用块手绢包了给乌云,让她没事的时候嗑着玩。乌云也舍不得他们走,送出了很远,看着马车已拐过了大街,还站在那里红着眼圈依依不舍地招着手。
  邵越和靳忠人当天便赶回了旅部。回到旅部天已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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