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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醒来的时候,杨婵给他喂了几口药,笑着对他说,很快就是沉香和小玉的婚礼了,你留下来喝杯喜酒吧,别急着走了。
杨戬倚在床头看着她的笑容,没有回答,心上却隐隐作痛。当他再次从昏睡中醒来时,他又努力回忆那是不是真的。然后他想起杨婵曾派人往北邙山送过一张喜帖,这便终于明白,原来三妹真的是希望他留下来观礼的,而不是像逆天鹰所说的惺惺作态。他忽然就觉得,就算天上二圣全都知道了又怎样呢?再不济,就是再反一次天罢了。张百忍能逼得他家破人亡,他杨戬如今就舍得下一切。什么三界,什么帝位,与他何干?
距离沉香的婚礼,还有半月,这放在天上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又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有力气能下床来走两步。逆天鹰抱胸翘腿地在旁边看着,优哉游哉:“最近怎么不折腾了?哪里想通了?”
杨戬虽然没什么力气,好歹还有精力白他一眼。逆天鹰讪讪一笑,呷着茶水不说话了。他倒是很想和杨戬聊聊三首蛟,可惜三首蛟警告过他,决不能告诉杨戬他曾经现过身这件事。逆天鹰自问没有管他人闲事的爱好,果真没有向杨戬提半个字。
虽然能下地了,杨婵却还不准他出门,说是怕受了风寒;而事实上,她不过是不想让刘彦昌知道自己收留了杨戬而已。这个妹妹的心思总是善良,她知道刘彦昌害怕,也知道杨戬有多厌恶刘彦昌,便不欲令他们两个见面。尽管这一切杨戬早就猜到,可是他听他妹妹的话到了何种地步,逆天鹰看了简直不敢置信。他分明一有空就坐在房里盯着窗外看,像是总也看不够、看不全似的;可是他竟然真的一步都不踏出门槛,哪里还像以前那个根本劝不住的混蛋?
他仿佛早就忘了以前他妹妹是怎样逼迫他、取他的血的。像他这样记仇的人,竟然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那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忘,他只是不想记得,更不愿计较。或许其中有一些缘由,是他借由此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所以他并不在乎杨婵是否取走了血;可惜取血这个举动,本身便已可以将他一颗单薄狭小的心伤透了。他现在这样,只让逆天鹰觉得好笑,觉得……可悲。
逆天鹰是不可能知道何为家人,何为亲情的。他若知道,便应懂得杨戬。
这天沉香从海底取了开天神斧回来,忙不迭地来看杨戬。杨戬气色好些了,伤势却仍然沉重,坐得久了便忍不住要咳嗽,一咳嗽就见血。沉香对以前的事好歹知道了点端倪,心里矛盾;以前他就是个不懂得表达的人,现在就更犹豫不决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他的舅舅才算好,如果他是好人,他该怎么对他,如果他是坏人,他又该怎么对他?却不明白,无论杨戬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一个人的好坏能这般容易被区分开来的话——他都还是他的舅舅,是他喜欢着的人。
进屋的时候便看见杨戬坐在窗前,阳光透过敞开的雕花窗棂,一点点一格格散落在桌上,碎金一般。手边放着一卷没翻过几页的古书,淡淡的茶香在风里氤氲。他披了件棉质的白衣,该是逆天鹰从邙山拿来给他御寒的;目光怔怔地落在窗外,许是看着院子里的那口灰色砖头砌成的井,抑或是阳光里摇曳不定的烟树几重。听逆天鹰说他已看了好几日了,却只怕是看不清,故而才要多看几眼,方能辨别罢。
他鼻子有些酸。每当看着他的背影,便忍不住要被他蛊惑了一颗心;如果他的心思能不那么重,如果他能与他坦诚相待,那该有多好。
杨戬早就知道他进来了,却没有马上转过头来看他,而是低眸听了片刻脚步声,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才侧过身子将沉重的视线上移至沉香脸上:“你来了。”
沉香应了一声,看一眼桌上的书。是《魏书·曹操传》。
他记得他以前总拿着这本书爱不释手的。就算是重伤在北邙的时候,一有精神,他还是会拿这本书来看。而今天,他却只翻了寥寥几页就搁在了手边,连茶水晕开了墨迹都没发现。
“这本书,”注意到沉香的表情,杨戬将书本拿起来前后翻了一遍,“已经倒背如流了。不如……”
“借给我看吧,”没等他说完,沉香便把话接了下去,“等我看完了,再还给你。”
沉香居然没像以前一样对他冷嘲热讽,杨戬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立马消散了。或许他只是被吓怕了,毕竟……他还以为他自己喜欢着他的舅舅。
杨戬看着沉香从手里抽走了书,却莫名觉得手中空落落的,仿佛失却了什么。他闷闷咳了几声,单薄的双肩禁不住地有些颤抖,身体里像被一只手掏过一遍了一样,什么都不剩了。
只有痛,和空。
而这本书,一旦借出去,便不必还回来了。
“我给你打热水,你洗个澡吧?”沉香将书本收进怀中,一边说一边快步向外走去,声音也有些哽咽,“你准备一些衣服,我给你拿出去晒晒,快洗完的时候我再送进来。”
杨戬的体寒之症,即便是芒种过后的今天,也因为他伤势过重而不得缓解。衣物若不给他晒过再穿,他的身子怕是暖不起来。
是了。杨戬他,大概早已忘了身处阳光之下是何种感觉了罢。改日等他好些了……便扶他到外头来坐坐,让他也和娘好好说说话。等到他查明一切,倘若杨戬真的……就算他的确曾经十恶不赦,今后若能改邪归正,他们一家便也能住在一起,有爹娘,也有舅舅。
——那是他从来不敢期盼的未来。
他打了几趟热水,又从井里拎了几桶凉水,在浴桶里把水温调匀,拿着衣物出门晾晒。此时正是正午,杨婵已经好几天没有来看过杨戬,如今怕也是在午睡。而杨婵午睡的这段时间,却恰好是刘彦昌出门见王寡妇的时候。像往常一样,他拿了本书摇头晃脑地走出书房,正想往外走,却冷不防看见儿子在外面晾衣服。原本这事说个谎也就过去了,沉香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他背叛妻子的份上。然而刘彦昌却是做贼心虚,腿一软就往旁边的小屋子里钻。
那屋子平日里没人住,故而没有配锁,而今房门紧紧掩着,他也没起疑心。然而等他真的推门而入,却蓦然看见房里立着一块屏风,原本断续的水声也戛然停滞下来。
四周静得只剩下刘彦昌的呼吸声。
“……对……对不起!”刘彦昌张了张口,死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没有回答。
“我,我,……”
他想逃,可是无奈他两条腿软得如同烂泥一般,挪不动一分一毫。他拖着他不争气的腿,一点一点往后退,却差点摔倒在地。此时的刘彦昌连呼吸和心跳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只可惜,杨戬是根本体会不到的。好不容易退到门边,刘彦昌猛然转身就要离开,那熟悉的身影瞬间便映入眼帘。
杨戬穿着一件白色里衣,腰间松松垮垮地系了一根白色的腰带。他发梢还未干,湿答答地滴着水,颈侧和锁骨处有些发红,像是被他用力擦过好几遍。他的身形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单薄,乍一看简直像个斯文公子。可是他偏不是。他的表情冷得很,目光也如同冰凌一般刺人,虽然未说一句话,却已威势尽显。是了,他不喜欢他人闯进他的地方,尤其……他刚才……
刘彦昌被他这么一吓,当即跌倒在地,一边连声道歉一边向外跑去。他的腿分明虚软,可是他却真的站了起来;不但站了起来,还如此迅速地从杨戬眼前逃走了——却不知道,杨戬根本就是看着他逃跑的背影消失,才重新将门合上的。
经他这么一打扰,杨戬便也没了继续沐浴的心思。他将浴盆旁的帕子打湿拧干,坐在床前一遍遍擦拭颈侧、耳根、锁骨和胸口曾被共工指甲伤过的地方。无奈的是,不管擦多少遍,不管多么用力,总还觉得共工浑身的臭气就在身边,阴魂不散。
随着沉香婚期将近,杨婵的几个好姐妹们也都陆陆续续来帮忙了。杨戬便愈加门窗紧闭,一来不欲与他人接触,二来防止走漏消息,第三则是不想给妹妹添麻烦。第一个来的自然是敖红,她一如从前热情如火,身着火红披风的战袍,暗金发色正如她的性格一般明亮。跟着她来的还有她的弟弟敖春,他帮助沉香下海救过杨戬,故而一家人对他就更加刮目相待。
杨戬不出门,自然也不与他们用饭,好在杨婵和沉香还记得给他另外备一份送去。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