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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意
“若要真说些什么,或许当是非倾。”少年青色布衫,墨发束起,随着少年转身的动作划破空气,带了些微草药的香气。已经长了些微茧子的手执一无锋短剑,嘴角微微勾起,些微凉薄。
在细细看,却是浓眉大眼,如猫儿一般的眼睛睁得大大地,定定看着对面的,略矮了一些的少女。
少女笑了笑,还未曾长开的面庞却带着初绽露珠的甘美,“倒还未曾听闻这般评价一个人的。倒是你这个笑意,学了你师傅的九牛一毫,还敢出来卖弄。”
少年闻言,眉一皱,本就大的眼睛更是瞪了出来,死死看着对面的少女,手中的剑柄也被握得“咔咔”作响。而少女倒也不恼怒,只是似笑非笑地挑着眉,看着对面的少年的脸慢慢红了起来,然后整个人恍如斗鸡一般,死死盯着自己。
倒也没有害怕的感觉,只不过是无奈中,加了几分好笑。毕竟年年见面都是一般情况,自然也是熟识了的。只不过,少女伸出手,支了自己的下巴,眨了眨眼,“倒是浪费了一张好皮相。”
“你!”剑锋一出,寒光四射,少女闭眼嗅了嗅,恍若能从其中闻到剑意一般,微微浅笑,任那一缕碎发被风吹落,轻扬不知何处。
“你,总是这般,无趣!”少年见她不动手,赤红色的脸终于慢慢回落了下去,良久才垂下肩道:“为什么不还手,我们五年之间年年相见,我却从未见过你出手。”
少女一笑,引得少年眉毛蹙了好几下,“我是医者,医者医人,决不能以此伤人性命。况且……”
“况且,又如何?”少年见少女不欲言语的样子,倒是越发好奇了,“你若不说……”
“说又何妨?”少女笑着,向着少年招招手,少年见她那般神秘。本是挺直了身子不欲理睬,可是经不住几经撩拨,还是把头探到了少女那处。
少女一笑,低下头,轻轻在少年耳边说了两个字。
下一刻便见少年身在两尺之外,手中执着的剑已经架在了少女的脖颈之上。乌墨的发丝在剑锋与雪白的脖颈之间来回晃荡,映照着夕阳的柔光。
无色的剑锋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双指尖上有着细茧的手,而后那手两指轻轻一夹,无缝短剑便发出了“铮”地一声低鸣,而后从那指尖之处,断成三节,惟余少年发懵地握着手中的剑柄,默默无言。
顷刻之后,少年才回过神来般整张脸因愤怒而烧的通红,正待发作,却见夕光之中的白衣素服的那人,却并不如平日一般带着那浅浅的笑意,“辟疆,你可知用剑之人,何事最错?!”
少年嘴一撇,看到那素白衣衫之后,粉裙少女正笑着看向自己,嘴里还似有若无地重复着方才那二字之时,那素衣之人却微笑着转过身,“辟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忆儿多多见谅了!”
那原本还泠然浅笑的少女看到那素衣人转身恭谨的态度,倒也收敛了几分肆意奚笑的神态,盈盈一福,“慕容忆不敢当,颜先生是家师好友,怎可因辟疆年少而犯的小事,伤了和气?”
颜路点了点头,现下却是似笑非笑般看了慕容忆一眼,回转过头又看了仍自站立在哪里死死瞪着自己身后少女的少年一眼,略略调整了自己站立的位置,挡住了少年刺目的视线,回身对着慕容忆道:“天寒袭人,小忆还是进屋去待慕容过来罢。”
慕容忆见此也只是柔顺地点了点头,笑了笑,“那边随颜先生。”说完便往回走了几步,临进屋之前,却还转过了头来道:“听闻早年先生大病,如今天冷气寒,五脏皆虚,实不宜在外久滞。”阖门之时,少年只觉少女的眼神分外刺目地绕着自己转了好几个圈。心一横,手一握,却仍是僵在原地不动。
“辟疆……你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啊……”一如第一次见面一般笑着摇了摇头,几步上前,轻轻揉了揉少年的额发,而后才低声道:“为人处世,虽不愿你圆滑世故,但若你一直这般不知进退,棱角不化,又如何在人世立足?你还年少,该是不能一辈子随我二人遁世不出?”
“一辈子遁世不出又如何?人世复杂纷繁,既然如此又何必出去?”少年一犟,别过头,不再言语。
“痴儿!”微微叹了一口气,一抹青衣一闪便到了少年的身边,朝着素衣人轻轻笑了笑,而后一把拔出腰间系着的剑,指向了少年的脖颈。
“告诉我,什么是你认识的剑意?”青锋无芒,却在此刻透出了淡淡的青色光辉,刺得少年不由得侧目,锋芒之外,素衣人静静站立,微微浅笑,默不作声。
——非倾。
少年眯了眯眼,却发现剑芒更近了几分,对面飞扬的青色衣衫之上,那浅薄凉笑,一人独步,覆手天下之人,正斜斜睨着他。
心,一凛。少年退了半步,却在此刻被一袭月白衣衫的人,扶住了肩膀。
温和的笑了笑,慕容青只道:“剑意,可不能有退却。锋芒可收,心却永不可退!”放在少年肩上的手紧了紧,慕容青却随即朗声笑道,“可今日,我是来寻那离家许久的徒弟,这等杂事,我可就不多干涉了。”
话音未落,便见粉裾少女浅浅一笑,推门从小屋里出来,见着了慕容青却是脚步一顿,略略垂首,不再前行。风气,微寒,带动了慕容青月白色的衣衫,只不过一瞬,便到了少女的跟前。眼中神色一沉,转而却多了几分无可奈何地笑意,良久才伸出了手,月白色绣着云纹的衣袖带着浅淡的药香,“忆儿,你不该这般任性!”
“师傅……”再抬头时,美杪微蹙,美目中隐隐流转的泪光,楚楚惹人怜惜,慕容忆死死拽住了慕容青的衣袖,“师傅……”
却,再不见其他言语。
慕容青眉一敛,却终究只是抚了抚少女的头,而后道:“许你。”
“当真?!”少女一惊,全然顾不上抬头时眼角流下的泪水,见着慕容青无可奈何地温雅神情,却再一次犹豫:“慕容青,我要你许我一诺。”
“我慕容青,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笑了笑,拦腰抱起了少女,“走罢,江南秋,引人愁,愁离索,无可逃。倒不如,随为师去哪塞北去看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小忆你说可好?”
“呵呵,小忆听师傅的。”慕容忆笑着把头埋进了慕容青的怀里,慕容青便朝着颜路点头一笑:“小忆这几天多亏你照看了,无繇,明年春日,可要酿好梅酒,等我带大漠传奇与你把酒言欢。”
“静候归来。”颜路也笑着向慕容青点了点头,转身将出门时,慕容忆才从慕容青的怀里探出头来,朝着门内少年咧嘴一笑,“小子,明年我可还来看你喔!”
“你才是小子呢!”少年一时气急,转过头去便是一句,却忘了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寒气一倾,心一惊,凌乱不知何处,却见眼前衣袂翻飞,一双素白的手轻轻按住了张良手中的剑。
不知怎的,偏就想起当年初遇之时,青色纸伞略倾起时,惊鸿一瞥。
墨发犹自空中飞舞,淡弱流云的眉轻轻蹙了蹙,却在下一瞬轻轻舒展,一手在腰间一带,却见一柄泛着银白色光芒的软剑,直直指向了青衣之人。
——张良。
少年心里犹自一惊,却只能呆愣着跌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以剑相向。
“爹……师……”辟疆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见了张良和颜路为了他拔剑相向,心里是即刻慌乱了起来,正欲到两人之间挡开这剑拔弩张之势,却见青衣人斜斜一睨,腿一软,竟是没能站得起来。
“无繇,好些年没见你拿出红颜了。”张良伸出手抚了抚手中的剑芒,笑着看对面那人缓缓拔出了剑鞘。
“铮——”宝剑低鸣一声,却见白衣人身若浮萍,只是淡淡的一步,便逼近到了张良的身前,长剑一挑,满地的落黄纷飞,错落了视线。颜路一笑,再想近前,却见张良一剑横开,落叶纷纷连经破开。颜路一个回身,捥了个剑花,脚下踏一落黄,在空中一个回转,出剑无声。张良却是侧身避开,到了树下,抛出了一物。
泛着些旧年色彩的翠色纸伞,便过经年,却依旧如昔。
略一敛眉,温润的眸子里却顿生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