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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惧。
诸葛亮下了车,拉过刘协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拾阶而上,一路走到大殿门口。推开硕大的木门,只见殿中黑漆漆的,更是死一般的空旷沉寂。刘协靠近了些,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小声说道,“皇兄,我们当真要进去?我怕……”
“莫怕,”诸葛亮安慰他道,然后转身问跟在身后的董卓,“董将军可有火折?”
董卓在袖子里摸索了片刻,当真摸出了一个火折子,递到他手中。他吹燃火折,然后一手拉着刘协,一手高举火折,借着那点微弱的光步入崇德大殿。虽然宫中大乱,但崇德殿似乎未遭洗劫,大殿中的烛台灯架俱在。他一路走过,点燃一盏盏油灯,崇德殿便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待他终于走到殿首,却不由在御座前怔怔站了片刻。
他很想让刘协坐在那里,自己站到一旁去——可是九岁的刘协如今只是陈留王罢了。
于是他让刘协坐在御座前的台阶上,安慰地捏了捏刘协的小手,然后转过身去,缓缓坐下,在那镶金嵌玉的御座上。
董卓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了,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他。而他却是注意到:董卓脱了靴子,解了佩剑,站在右首的灯架边,远离三公的位置。
他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眼下董卓还不敢公然不敬。
文武百官正陆陆续续地跟进殿来,终于叫这方才还空荡荡的崇德大殿渐渐有了生气。待所有人都走进殿中,董卓突然一撩战袍,跪了下来,叩首致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高声呼道。
交锋
……》
山呼万岁之声在大殿里回荡,惊得灯火忽明忽暗。御座上的诸葛亮将少年人的小手握得更紧。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号猛地让他回到了章武元年的成都;碧蓝如洗的天空下,封禅台高耸,他的主公安然立于台上,绣着十二章纹的冕服在秋日的风中微微摆动。那一刻谁能不信汉祚将继,再创盛世?可是当老皇帝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发觉,十二旈后的面容虽是志得意满,却也暗隐一丝忧虑。大礼毕后,老皇帝曾私下里对他叹道,“孔明啊,朕一生征伐,若说没有这点野心,莫说是你,朕自己也不信。可如今当真走到这一步了,朕却又忍不住想:连我这般织席贩履之徒也能临朝称帝,可见这大汉,早已不知是哪般的大汉了。空留最后一口气吊着罢了。”
他的主公很少说如此沮丧的话语,但那个时候主公当真老了。近四十年的奔波,不说主公自身的事业如何起伏,大汉却是毫无疑问地一直在向土崩瓦解的深渊滑落,拉也拉不住。即使当真能中兴,所谓的中兴却也只是在废墟上,凭着胸中越来越少的关于盛世光华的回忆,再起一座高楼。
诸葛亮低头看依然跪在堂下的董卓,目光愈发锐利起来。董卓越是恪守臣轨,他却越是警惕和愤慨;一个仍然恭敬的董卓,更让他对日后的君不君臣不臣痛彻心腑。
“诸位请起,”他说。待大殿上一众臣子站起身来,他也不再拖延,直截了当地问道,“何大将军麾下诸将可在殿上?诸位之中可有人知晓何大将军之弟是否安好,部曲又如何?”大殿里安静了片刻,一时无人答话。“袁校尉?”他又是问道,“袁校尉乃何大将军亲信,可知何将军副将何在,能否引来一见?”他说这话,其实便是想趁着董卓刚进洛阳未及收编军队,先将何进的部曲交与袁绍。
不想侧目瞟了董卓一眼,然后不无怨气地说道,“回陛下,何大将军副将吴匡怀疑大将军之弟与宦官苟同一气,已将他杀了。待董将军入得城中,便立即遣人将吴将军找去;臣不知他们谈论何事,只知道随后吴将军便带着何大将军所统京城北军随董将军去了。臣也不知吴将军现在何处。”
诸葛亮心下大震。想不到董卓入城后第一件事便是拉拢吴匡,收编何进部曲!他本想凭着自己过来人所知,或许能有一两分优势,怎知这董卓竟好似未卜先知一般,步步抢先在前!他勉力压下心中震动,缓缓呼了一口气。
“吴将军现下何在?”他望着董卓的方向问道。
董卓恭敬一礼,答道,“回陛下,臣已遣吴将军出城。”
“为何遣他出城?”
“当时吴将军一意入禁宫为何大将军报仇,军中情绪高涨;臣唯恐他当真率军入禁宫,惊了圣驾,又恐大军扰了洛阳城中百姓,方才让他出城。如今吴将军大部驻扎城外,由臣弟暂管;吴将军本人,臣遣他率千人西去接应并州后军了。”
此话一出,大殿里更是安静,简直比方才空无一人,伸手不见五指时更为死寂。堂上众人也看见年轻的皇帝变了脸色,眉梢嘴角凝着和那张稚嫩脸庞极其不符的肃杀威严。安静了许久,少年天子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罢了,既如此……可有尚书台官员在此?”
听皇帝这般询问,有一人踏出队列,站在御座前礼道,“陛下,臣卢植在此。”
卢植?诸葛亮不禁为之一振,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这容颜雄伟的长者,他的主公的恩师。看见这传说中唯一敢反驳董卓的忠烈之士站在自己身前,他顿觉安慰,便朝卢植微微一笑,说道,“要烦卢尚书补一道诏书了。如今吴将军既已出城,便请尚书台补一道诏书,明言遣其大部驻扎城外,与董将军之弟并列,再嘱吴将军亲自侯迎并州军。”董卓势大,他不能直言质问;但就这般放任吴匡与其兵马尽归董卓所有,这却也是断然不能的。眼下他只能假作不在意地补诏书一道,委婉点明董卓违制的事实,再明言宣告吴匡兵马并不属董卓。
卢植抬起头来,先是显得疑惑,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尽管他仍是颔首应下了。“臣领旨,”卢植说,“陛下,董将军违制调兵,确为大过,但望陛下思及今日之乱,莫要苛责……”
卢植竟为董卓言语?诸葛亮还未及思考此事,那边董卓也是站了过来。他躬腰深深一礼,然后直起身来,平静地说道,“陛下,今日洛阳城中实在太过混乱,臣方才遣吴将军出城。吴将军所统兵马本非禁军;臣遣其出城而已,亦算不上调军。便如卢尚书所言,此乃一时之计而已,望陛下担待。”
董卓那两三句话,已是将“违制”推托干净了,更是提醒满朝文武他勒兵勤王、救驾于野的事实;不卑不亢,言语老练,虽叫人不满他的气焰,却是不易反驳。诸葛亮默然看着他,一时不语,心下念头却是转得飞快。静了片刻,诸葛亮又道,“董将军忠心耿耿,擅自调兵不过一时之计,朕自理会得。待过了十天半个月,待董将军的后军到了,朕当亲自去见吴将军和众位将士,安抚军心,再思量如何安置吴将军的兵马。”
少年天子的言语但是坚决,不容置疑地说明了吴匡军的归属待议,甚至未曾给董卓一丝反驳的余地。当然,小皇帝未必就能指挥得动吴匡的大军,但至少在名器之争上,董卓是彻底输了;汉室虽衰,却终究是延续了近四百年的法理,常规,天命。董卓沉默地望向御座上的天子,一双剑一般的浓眉拧成了死结,神色不悦。但是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站在哪里。
尽管开始另议他事,但诸葛亮的眼角余光一直未曾远离董卓。这个董卓似乎和传说中穷凶极恶的乱臣贼子相去甚远;这个董卓不卑不亢,冷静而老辣,言语间进退自如,游刃有余。若说他有几分贤臣良将风骨倒也不为过。可惜,但只要西凉铁骑依旧牢牢扼着洛阳城的咽喉,董卓便仍然是董卓。
荀公达
……》
剩下的不过都是可有可无的场面话了。
诸葛亮又是和颜悦色地与群臣说了几句,便让众人散去,还特意宣布三日之后再行朝会。百官已是一一散去,董卓却只是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最后大殿里只剩下董卓和他的数十西凉兵士,还有几名拖拖拉拉观望董卓的官员。诸葛亮忍无可忍地蹙起眉头,却又不得不压下所有怒火,不动声色地问道,“董将军怎还在此处站着?难道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只是方才众卿尚在,将军为何不曾言语?”
董卓挑了挑眉头,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陛下,四更天的,陛下总不能走回北宫去,是也不是?臣本是想等百官散去后驾车送陛下回太后宫中,但若陛下不愿,臣可派人去寻少府官员来。”
那剑眉微挑的模样,那温厚柔和的声音,怎得透着一种诡异的熟悉?诸葛亮突然便觉胸中一痛。但只那一瞬间,胸中痛楚便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