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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相见不言欢-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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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裘德考罢?也许那一年将赌注压在景泰身上的解雨臣是张扬如鹰的一抹光,那么裘德考就是这光之后缄默的影,亦步亦趋,谨小慎微,只为了这一日,当解家为景泰探过了地中墓穴,为他的龙椅添砖加瓦后被弃之不用时,吞噬光芒的一刹那扬眉吐气。
  “……既然不要合作,那么陛下此前吩咐的寻找图纸的事便让一个人来做罢。大漠风沙苦寒,我却也怕英才如他也扛不住,还是你陪着他一路罢。”裘德考深深微笑出来,伸出手握了握他冰凉的手。“只是明面上还是要过个样子,我便派阿宁去照应了,你们二人切记留心。”
  他本能抗拒那双同样不带温度的手,唇际一抹笑意弧度生硬起来——吞噬,不停的吞噬。欲望落空的一刻,便是玉石俱焚。一个明面上的对手,一个暗地里的刺客,为那个年轻的男子留下的早已是四面楚歌。
  可笑他们还要一路同行,带着阴谋阳谋,去圆满一个人的长生。
  “说起这次计划么……相传宇文恺晚年时曾于梦中间琼楼之景,梦醒时做此图,以木枝为梁筑成外形,妄言:‘可达婵娟之境,万古不朽。’如今陛□弱,也是顾及着太上皇归来未定,自然要留些退路才是。”裘德考娓娓道来,却并不像是有意要说给他听一般,他只静静坐着,轻轻摁着太阳穴缓解着青筋跳动的酸胀,突然记起来,那一日透露了玉佩背后就是解家地下密道路线的人,似乎是哪一个曾经见到的,解家的长辈。
  他终于明白那感慨究竟是什么——解雨臣要守护的解家,其实只是他自己的解家。他的世界实则只剩下他一人,而他正仿佛是对着空旷的草原微笑一般,落寞得无以复加。
  可是解雨臣自己未必不明白。
  
  静言思之,不能奋飞。世上之所以有悲凉种种,大抵如是。
  
  老人的话语总带着那么些故弄玄虚的腔调,更不必说裘德考本就是这般不可捉摸。他便这样恍惚地阖上了眼,指尖轻轻叩着桌面,磨着一层薄茧的皮肤掠过雕琢精细的花纹,只是回忆着那一瞬时海棠绚烂,暗香悠然浮动在浓艳晚霞里,一片稠的化不开的如是梦境。
  他是真的有些倦了,倦得连指尖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了。
  长窗外的夜色坠下来,乌沉沉的连成一段玄色的长墙,淡淡的星子透出清冷的光来,早蝉嘶哑的鸣叫浸透了微凉的风,一阵阵化骨般拂在人皮肤上。
  他被唤醒过来,侍女垂着眼睑满面恭顺,裘德考已经不在,桌面上只留着一只雕花梨木盒子,他动手掀开,只看见里头绛色丝绒上是一幅黑色轻薄云纱,在灯下纹着隐约金丝,如是一抹清淡晕染在朱砂上的墨。
  轻纱掠过他耳后柔软的肌肤,微硬的发,依旧是松松的结成一枚活结叩在脑后绾起的发鬓下,再望见那朵闪烁的橙红火苗时,只是一点渲染着乌色的清冷星芒,似是眼底眸色般沉沉。
  “合心意么?”门框被轻轻扶上,脚步掠过地面时的声音轻的像是尘埃掠过黄土时微不可觉的动静,他抬起眼,一抹轻佻却凉薄的笑浮上他淡色的唇,眸色透过一重云雾,深深沁入裘德考浑浊却依然深黯的眸底。
  道上的人一直都唤他黑瞎子。
  

☆、第壹场    锈月皎净

  夜色已迟,酒家早早点起朱红绢灯,明媚火苗在湿润夜雾里氤氲着妖娆的光晕。人群如织来往不绝,时有华丽车马骄横穿行其间,从车上下来的多是荷包丰厚的富家二世祖,满面跋扈只等着穿红着绿的老鸨店家上前殷切招呼。如斯喧闹,却唯有一间店铺大门紧闭,牌匾底下的八角琉璃灯也不曾点上,灯下挂着的铃铛在风声里孤苦伶仃的打着转儿,发出粗哑的声响来。
  忽然听门被打开时重重一响,低垂着眼睑的伙计从门内出来,匆匆买了一包桂花糖糕才回到店里,两扇大门再次被重重合上,却有淡淡的铁锈气味溢到了街道上,只是车马匆匆,并不曾有谁留意。
  门内点着一盏灯光稀薄的油灯,地面上溅着交错的血痕,七八具死状狰狞的尸体四散在不大的店门内,但阖目养神的解雨臣恍若不觉四周环境的血腥一般,只是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一对被磨成玉色的核桃,听到响动才抬起眼:“方才出去,觉得街上的人可有察觉这里白日里的事儿?”
  “不曾。”伙计将手里头的糖糕放在解雨臣身边,顿了顿才说道:“方才买点心的时候还留心问了句点心铺子里的师傅,这个马盘最近一直很安分,只有今天才一整天都没开张,而且虽说没开,可也没听见什么异动。”
  解雨臣闻言解着点心包裹的修长手指顿了顿,一抹冷硬的笑像是结了冰一般生硬地凝在他薄而微挑的嘴角:“有句话叫物极必反,这一次做的太绝,也就没有人觉得奇怪了。”说到这里他抬起眼来唤过一个正蹲着身子查看尸身的伙计:“死的人里头有文七相么?”
  “没有。”伙计皱了皱眉,“而且,盘口里的东西都没带走。可是后头关着的那个人却也不见了。”
  果然,虽说地面上血水混着人的肢体,一片狼藉,四周墙壁上却依然是挂着仕女端凝,山水写意,一应古玩器具亦摆放妥当,在火苗的闪烁里流光溢彩。
  解雨臣眯了眯眼,手指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手上套着的熟糯晶莹的黄玉扳指,眼角晕上一抹艳丽却嚣张的笑意:“真没想到,到最后养了一帮没用处的东西。”
  他站起身来,看着地面上死不瞑目的尸身面色青白,赤红的血凝结成暗紫色淌在地面上,每个死者的脖颈处都糊着刀痕和血污,口舌歪斜,额头上暴起的青筋犹还错结,无不是苦苦挣扎后才毙命的。他阖上眼睛,瘦削的脊背微微一凛:“无论怎样,今日之辱,终有一日要还。天灾人祸,我的确不信。”
  说罢,他厌恶地踏过尸身筋骨错位的手腕,肃声道:“回府罢。”
  
  解府内依然灯火通明,显然饭局未罢。时不时有带着酒意的划拳声音混杂着女子放纵笑意汩汩流淌在人行稀少的石板街上,晕染着糜烂的气息模糊了半轮皎净的月。却有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奔马疲倦温热的呼吸靠近。
  大门后依然围坐圆桌边解家两个叔叔各自搂着新纳的两房妾,喝得眼觞耳热,只看着两旁吴语娇糯的美人愈加心猿意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却见一众原本端着酒壶伺候着的仆佣忽然向外走去,一声齐刷刷的“花儿爷”,拥进神容疲惫的解雨臣来。
  解雨臣将沾带着夜行尘垢的外裳卸下交到一旁女仆手里,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落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招呼了两位长辈一声:“长叔,二叔。”
  灯火通明处,他一袭简净长衣上点缀一枝斜斜开出花来的海棠纹样,墨笔勾勒,说不出的清淡意味,衬着他清减身形,连带着眼底深黯的一抹凉意亦令人不觉。他目光从几个女眷脸上澹澹淌过,温言道:“我有话要对您二位说。还请女眷先行回房如何?”他语意恭谨,本事寻常的顺驯,却怎么也盖不住话语底下凉薄的意味。
  两个叔叔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微笑起来:“花儿爷的话咱们怎么敢不听?只是今日外家送来的酒实在是好,花儿不喝一杯?”
  “不必了。”解雨臣弯起一抹清淡笑意:“我便在书房等着两位。”
  
  书房内点燃了细细檀香,微凉的淡香渗在室内温暖的气息里。数盏柔和火光被罩在月白灯罩内,折射着柔和光晕,散开在原本晦暗的环境里。解雨臣坐到书桌前,墨香沁入鼻息内,却无法平息他焦虑的心情。目光疲惫而空洞的落在打开的窗外。月色皎然如拭,显得星光暗淡混沌。
  掌心上的刀痕依旧发痛发痒,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也清晰可觉。合作……么?
  他忍不住冷笑出声,嘶哑的笑意空洞的顺着风弥散在室内。他低下头去,不甘和无奈终于凝结成一抹冷冽而绮丽的笑弧,顺着他苍白的唇色慢慢晕上眉间。
  既然在皇帝面前道貌岸然的将下地寻图的差事推到自己手边,那么合作的提议与自己而言就不再是恩赐,而是乞求。
  送到手边的猎物不吃就是愚蠢,即便是只懂得讨好的狗也会暗暗磨尖了爪子和牙齿,等着庞大的尸身倒下的一刻扑上前来撕咬腐朽的肉块,他又为什么不问自己一句鹿死谁手?
  未见分晓以前,一切困苦的意义也仅仅是困苦,而一切付出和努力都是值得的。即便最后的曙光仅仅是黑暗吞没夕阳前一抹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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