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龙床-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爱。刘氏则赖此在豹房建立了很高威信,“江彬诸近幸,皆母呼之,曰‘刘娘’云”{104}。这与先前马姬得宠,兄弟被“大珰皆呼为舅”似不完全相同,趋炎附势之外,好像还多了一层敬惧。盖因朱厚照对刘氏,确非徒以玩物视之,实际上倒与她夫妻相待,甚至公开给她这种名分。正德十四年,朱厚照南巡,携刘氏同往。所到之处,凡遇名刹古寺,好佛的朱厚照必然造访,访问时,朱厚照都要“赐幡幢”,就像普通香客一定要烧香许愿一样;而“凡寺观钦赐幡幢,皆书‘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太师、后军都督府镇国公朱寿,同夫人刘氏’,并列名于上”{105}。前已提到,“朱寿”及其一串头衔,乃朱厚照欲避免皇帝身份的烦扰而使的“金蝉脱壳”之计,为自己虚拟的名讳与官职。现在,当着众人,他等于明白无误地宣布,在“朱寿”名义下,自己的妻子乃是这歌伎出身的刘氏,而非在紫禁城坐守空房的那三位尊贵后妃。

真正把刘氏在朱厚照心中的分量彰显出来的,是这样一个近乎于爱情小说般的情节:自有刘氏以来,朱厚照便随身藏着一件多情的信物——一只刘氏送给他的簪子。这簪子,他永远带在身边,不拘在何处,见之如睹刘氏本人;舍此以外,它还额外具有一种凭据的功能。他俩曾约定,如他欲召唤于她,来人必须同时携有此簪,如若不然,任凭来人是皇上多么亲近的近臣,任凭来人身赉多么确凿的旨意,也都不足为信——此簪胜于一切,是他们私人情意的见证,连圣旨亦不能代!朱厚照启程南巡时,刘氏并未随行。也许朱厚照最初低估了他对刘氏的依恋,以为暂别旬月亦无不可。但分离不过数日,刚刚行至临清(河北山东交界处),朱厚照就意识到自己完全错了,他对刘氏的思念是如此强烈,以致他相信整个南巡不能没有她的陪伴。庞大的车驾突然在临清驻跸不前,地方官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而行在之内,朱厚照早已打发人回豹房迎请刘氏来此聚合,但却遭到拒绝——原因正在那簪子上。原来,出京之时朱厚照兴高采烈,纵马狂奔,“过卢沟【桥】,因驰马失之。大索数日,犹未得。及至临清,遣人召刘。刘以非信,辞不至”{106}。当朱厚照从碰了一鼻子灰的“天使”口中得知刘氏的回答,这个二十来岁、以往只有喜剧色彩的浪荡皇帝,做出了他一生中最有激情、充满荣誉感、也最挚诚的一个骑士般的举动:他没有为刘氏的“忤旨”而恼怒,他承认与刘氏的约定有效并认为她有权拒绝自己;为了弥补自己不慎将信物丢失的过错,他二话不说,根本未作任何交代,自己轻装简从,带零星数人,由运河“乘舸晨夜疾归”,亲自迎取刘氏。这种狂热和对盟约的遵守,感动了刘氏,她于是从通州下运河,赶来相会,两人终于在潞河(现天津以北的运河河段,称潞河)见面,携手南来。令人喷饭的是,朱厚照不宣而去之后,大队人马茫然不知皇帝下落,次日好不容易探得其实,“侍卫官军纷纷北去”,但地方官始终不明就里,“询之”,随驾人员怎能据实相告,乃打马虎眼诳之:皇上想念太后她老人家,所以北归。山东巡按熊相居然一本正经地就此上疏,说:“陛下远念慈宫,中夜而返,不假名号,故无知者。仰惟陛下以万乘之尊,只挟三五亲倖及一二小舟,宵行野宿,万一不虞,如太后何?如宗社何?”{107}倘若他们得知,皇帝如此冲动,乃为一风尘红粉,全不干太后什么事,会不会大呼:“狂晕!”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自古以来人们对明皇贵妃事,津津乐道。岂知明皇之爱杨氏,远不如与正德对刘氏的情意。前者为博杨氏一笑,命人千里兼程将岭南鲜荔送达长安,固然夸张,但平心而论,李隆基所需做的只不过是动动唇舌而已,怎比得朱厚照驾一小舟,夤夜疾驶,亲迎心上人于数百里之外?

正德和刘氏的故事,虽然不曾像明皇贵妃故事那样,引得骚人墨客铺陈穿凿,在诗坛曲苑留下诸多名篇(《长恨歌》《长生殿》等),但仍旧刺激了民间的想象力,捏造出不少传说来。到了清初,宋起凤便在其《稗说》里搜记了如下传说:

此时承平久,物力甚盛,边塞金钱充牣【盈满、充塞】,邸肆饶庶,四方商贾与豪贵少年游国中者云集。故上【正德皇帝】频幸私邸,人第【只,仅仅】目为军官游闲辈,概不物色【注目】也。惟姬某侍上久,私窃异之而未敢发【挑明】,但曲意承顺而己。稍稍事闻,外廷言官密疏谏止。上意亦倦,乃明遣中贵【宦官】具嫔礼迎姬某入内,居今之蕉园。宦寺皆称为黑娘娘殿云。自上纳妃后,代王大惊,疏谢向不知状。乃下有司,饰妃故居,朱其扉。边人至今骄话曰:我代邸乐籍【代王府所属艺人】,故尝动上眷【恋顾】也,非一日矣。{108}

这大意是说,当年朱厚照扮作青年军官,私游大同,于勾栏间遇刘氏,缠绵多日;后来以皇家礼仪,正式迎刘氏于大内,纳之为妃,至此,就藩于大同的代王方知其事,大惊上表谢罪,本地百姓则颇以皇上瞧上此间风尘女子为荣云云。这传说的基本情节,后为京戏所用,编成有名的须生唱工戏《游龙戏凤》(又名《梅龙镇》),马连良、杨宝森等皆擅此剧,只不过将刘氏易名李凤姐,将两人相遇地点改作酒肆而已。20世纪60年代起,《游龙戏凤》被当做黄色剧目遭禁,“文革”后始得复演。

由朱厚照昏头昏脑的举动和素日里待刘氏的态度,看得出他这一回是有些普通人恋爱的意思了。而此前的表现却都谈不上,包括对马姬,虽然爱她,但仍未曾卸下皇帝的面具。试看他在刘氏跟前的情形,与一般被爱意烧得忘乎所以的普通人有何两样?尤其是,与刘氏相处,他明显在寻找与要求着“家”的感觉:起居必偕,夫妻相称。这种吸引,一定是大大超乎单纯情欲之上的。所以我们实在忍不住要问,这刘氏究竟何等样人?她是怎么让这个多年来对女人只有动物式要求的人,突然之间生出世俗温情的?答案只能在刘氏身上,因为朱厚照还是那个朱厚照,他自己不可能一夜之间变作另一个人。但史籍却不给我们答案,刘氏在记载中,仍旧是以“技”取胜。值得注意的是,与刘氏的热恋,发生在朱厚照生命的最后时刻,从南方巡幸回来不久,他就死去。难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朱厚照在生命将到终点之际,有浪子回头、厌倦了过去的恣肆生涯转而渴望温暖真挚亲情的迹象?这也是悬疑。实际上,朱厚照最后是孤独地死在豹房的,身边没有亲人——至少史籍没有提到刘氏曾经陪伴于他。刘氏何在,这故事的结局究竟怎样?不知道。

朱厚照崩后,太后张氏和内阁旋即解散豹房,“放豹房番僧及教坊司乐人……还四方所献妇女”{109}。如果把朱厚照一生分为做储君与做皇帝的前后两半,则其后一半,差不多都与豹房紧密相连。十余年来,豹房出演了一幕又一幕的喜剧、闹剧、荒诞剧,以及形形色色的三级片——当然,偶尔也有言情片。不过,归根结底,豹房上演的是一出悲剧。为何这么说?我们只须想想,朱厚照入住豹房时,不过十七岁,春天一般的年龄,死时刚过三十岁。如此美好的年华,正该是勃勃向上、奋发健行的人生。可他却匿身密室,在阴暗幽晦之中醉生梦死,耽于各种感官皮肉刺激而无法自拔。他是这样损耗着自己的身体和生命,让它早早地衰老、烂去和朽掉。倘若他不是身不由己、糊里糊涂做了皇帝——他实在不适于做皇帝,哪怕从最无廉耻的善于享乐的角度说,他也不是做皇帝的料——而是像天下大多数普通少年一样地成长,他的一生想必不至于这么糟糕。

这悲剧,说到底是制度的悲剧。只要命中注定,不问是什么货色,都把他弄到皇帝位子上,既害人民、国家,其实也害他自身。朱厚照这人,我觉得他对自己的皇帝血统和出身,骨子里面有一种仇恨——尽管他同任何人一样,屁股一旦坐在那位子上,也禁不住它的纵容和诱惑,去施各种各样的淫威。但他还是有一种恨,一种潜意识的、无可奈何的恨。

将这种恨揭橥出来的,是正德九年正月的乾清宫大火。这场因朱厚照放灯而起的罕见的大火,彻底烧毁了作为帝权象征的乾清宫。《武宗实录》记其经过如下:

正德九年正月庚辰。上自即位以来,每岁张灯为乐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