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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查1938-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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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鼻子,有司机在武伯英也不多言语。这次相携郊游,说成功也不成功,说愉快也不愉快,就像突至的大雨,打扰了雅兴,把逐步升温的温馨,浇了个透凉。却也因为这大雨,让人痛快了,该说的说了不少,不该做的也做了,亦是好着的。

西安也下雨了,和临潼是同一场,只是没有华清池猛烈。车子越接近西安城雨势越小,等到了东郊,地上有些积水,雨滴已经停了。蒋宝珍是金枝玉叶,蒋府管家闻听她因雨生病,早安排了联合医院的高档病房。因为日本侵略,华北、华东几家大医院内迁西安,成立了医术颇高的联合医院,全城首屈一指。车子先去医院,安顿蒋宝珍治疗,院长当做头等大事,和一群医生护士迎到楼口。蒋宝珍被医护迎去病房后,武伯英才感到疲惫,这场雨淋虽未致病,却也浑身不自在。

一想起蒋宝珍那灵动的脑子和曼妙的身材,武伯英的疲惫有所减轻,就像喝了上好的冻顶乌龙般神清气爽。他迷上了茶,生命中那些女子,就在潜意识中附上了茶魂。沈兰是陈熟普洱,醇厚暖胃,适合冬天饮用,共患过灾难,如今却改嫁了别人。吴卫华是生普洱,性烈刺激,甘苦都很出头,可以热饮可以凉喝,如今已经过了头周年。黄秀玉就是绿茶,鲜嫩青春,却带着涩味,如今在英伦过着隐居生活。蒋宝珍这样的女人,就是半发酵的乌龙茶,有着茶之先天原味,又有人之后天制功,四季皆宜,而且最重要的,就在手侧,就在唇边。

汽车从联合医院出来去武家,雨滴又落了下来,暴雨过后变成小雨,时下时停。路上积水很多,武伯英让司机尽量放慢车速,免得溅到行人身上泥水。蒋府的司机蛮横惯了,被他数落了几句,才收敛了低级的傲气。燥热了不少天,终于盼来一场透雨,全城都带着欣喜,享受难得的清凉。车刚拐上后宰门街,武伯英就有异样的感觉,越接近宅院感觉越强烈。远远看到两个警察在自家门楼下躲雨,尽管不愿胡乱推断,心底的不安还是涌了出来,抑制不住。

武伯英和两个警察打了招呼,急急进门入院。看见罗子春正在二门徘徊,不祥愈发强烈,他好好的,除了王立再没有别人,难不成这小子出了差错。透过二门,看见赵庸他们四个在西厢房檐下雨台上避雨,隐约觉出是什么事情,心一下子揪紧。

罗子春抬头看见,轻声叫:“老处长。”

武伯英心中“格登”一下:“出啥事了?”

罗子春叹了一声,情急下说不出话来。武伯英没有再问,穿二门进了天井。四个军棍见他回来,都凑了上来。他问先迎过来的梁世兴:“人没事吧?”

梁世兴苦着脸答:“已经没了。”

武伯英没再搭理他们,急急朝正房走去,仰头看看天,雨滴落在脸上,冰凉的感觉才让他觉得这是现实。堂屋里站着师应山,还有两个身着短袖短裤制服的警察,正在轻声交谈。师应山见他进来,连忙迎了上来。

武伯英脸绷得太紧,嘴角、鼻子和眼袋都皱褶着。“人不要紧吧?”

师应山低沉答:“已经没了。”

武伯英见他也这么说,才完全相信,脸上的劲一下子散了,闭眼张嘴仰着,片刻后长出了口气,放头睁眼没问原因:“在哪里放着?”

“在后面灶火前躺着。”一个警察说着,要引导他去看。

他刚要迈步,被师应山拉住了胳膊。“武专员,还是不要看了。”

武伯英转头看看他,悲愤和委屈把脸抽得颤抖:“很惨?”

师应山苦脸摇头,没有接话。另一个警察是法医,接嘴道:“身中十一刀,在堂屋门前动的手。尸体在大门口,他去撵。最后不行了,才倒下,一路血迹。昨天晚间的事,下了场暴雨,把痕迹都破坏了。雨大雷大,没人听见喊叫,早上罗子春发现,已经死了多时。致命刀伤没有,失血过多,把人流死了。”

罗子春跟到堂屋前,师应山看了看他:“我们接到小罗报案,先来的。小赵他们,后来的。”

武伯英强压住惋惜悲痛,死死盯着罗子春。师应山把抓胳膊的手,滑下来握住他的手。武伯英沉默了片刻,吩咐罗子春:“去安排午饭,师大队长辛苦了。”

师应山放开手连忙挥摆:“甭客气,查案看现场,是我们理所应当的职责。”

罗子春听从安排,走出了堂屋门。赵庸四个凑近了他,都来问询。

武伯英像是申请又像是自语:“我就只看看脸。”

师应山盯着他看了片刻:“你是个啥都能受得起的,好吧,我带你去。”

王立最熟悉的灶火现在冰锅冷灶,铺着一张凉席,躺着他冰冷的身躯。尸体盖了块法医的白洋布,武伯英根据形状,能看出义子的轮廓。突然悲从中来,尽管一起只生活了大半年,却因在孤独中彼此相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真的孤家寡人了,不说前面的祖父、父母和二弟,这两年来,祖母过世,妻子改嫁,义子惨死,祸不单行而且成群结队。武伯英把被单头撩起,露出了王立的脸庞,原本黝黑的皮肤,蜡黄地如同赛璐珞做的假面具。王立的表情很平静,经过法医整理,如同婴儿般沉睡,眼睛周围略微有些塌陷。武伯英竭力控制不致失态,但是被单抖个不停,手细微而急剧地颤动。想起最近的态度懊悔不已。想他那晚被抛弃的担心不无道理,自己像被冷落日久的嫔妃,突然被国共两方起用,奋不顾身。更是只想着能与沈兰相会,忽略了王立的感受,共患难了却不能同享福,相依为命了却不能不离弃。不知他会不会多想,认为义子的身份不过是仆人,怪不得非要伺候擦拭驳骨水,而自己连这样的巴结都粗暴地一再拒绝。后悔总是在难以弥补的明白之后,明知是错却一再拖延一错再错,对沈兰对王立都是这样。

师应山伸手重新握住他的手,用力压制才把被单重新放下,没有比让死者安息更大的事了。师应山没有说话,什么话都苍白无力,武伯英沉默顺从。看过王立遗容后,武伯英再不发一语,到了犒劳午宴上,也是如此。进了太白居大包间,他桌上摆着黑釉坛子西凤酒,抓起来扔到墙角,然后才坐下。虽没有发火,众人也明白生气,丧事喝酒不是陕地的忌讳,他却不忿。瓷坛在墙角打跌盘旋,胎厚釉实,没有碎开。师应山接坐在他身边,众人没有互相谦让,赶紧坐了。武伯英抽脸盯着众人,眼睛里的悲痛酝酿成了烦闷,不怒自威,和王立的死讯一起压着大家。

武伯英问:“验过尸后,上午你查了吧?”

师应山点头:“查了。”

武伯英撩高眼皮:“有收获?”

师应山又点头:“有。”

武伯英微张嘴,下唇包住下牙,还是看着他。

师应山明白他的意思,肯定道:“有收获。”

武伯英又盯了他片刻,心中有了交代才缓和面容,环视满桌:“吃饭吧。”

十三

蒋鼎文和侄女到底是血亲,听说病了疼惜不已,午饭都没吃就去联合医院探望。他经过浴血奋战、官场争斗、政敌倾轧,性情被锤锻得非常残酷,残存的温柔在亲人身上放大了数倍,从这个缺口爆发出来,更比寻常人看重亲情。他问完病情,把随从和医生都辞了出去,拿出个文件袋,抽出两张照片,递给病床上的蒋宝珍。

蒋宝珍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两张黑白照片,却使她眼前五彩斑斓,头晕眼花,咬紧牙关尽量不失态。第一张照片模糊不清,应该是傍晚时分,隐约能认出武伯英正从亭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挽着他的胳膊,显得异常亲密。第二张十分清晰,因阳光照射而曝光过度,能轻易辨出武伯英的影像,正从一个门口走出来,后面紧跟着那个女人,门上的招牌是“新新旅社”字样。

蒋鼎文带着怜惜宽慰:“这两张照片,是四科的人恰巧拍到的。你常骂狗东西的徐亦觉,今早给我的。这女人叫沈兰,可能你不知道,就是他的前妻。”

“我知道沈兰,怪不得昨天下午,拿话欺负我。原来旧情未了,只是盼我快挂电话,好去旅社!”

“你痴情,武伯英也不薄情。但是不薄,不是对你。他和前妻,余情未了,藕断丝连。你参加进去,不一定有结果。”蒋鼎文可怜侄女的单纯,“看看这个,他们相会,还在旅社,干什么去了,虽然你是姑娘家,也能想得到。”

蒋宝珍盯着新新旅社那张照片,眼睛有些模糊,却不愿在叔父面前示弱,狠狠用目光把泪水压在眼球上,薄薄一层。

武伯英和沈兰相会,被误解更好,固执要求前妻做联络人,果然有极大道理。就算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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