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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娘一听,差点惊呼出来。三秀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嘘”了一声。这才慢慢将方才出门的遭遇告诉了她。
瓶娘默默听着,直到三秀说完,才说:“若真是这样,不管班主他是得手,是失手,只怕都会……”
三秀忍泪点了点头,然而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到瓶娘的怀中哭泣起来,雨水与泪水沾湿了瓶娘的衣衫。她又怕惊动了寺院中人,不敢痛哭,只能低声抽泣。“瓶娘,我好笨啊,”三秀突然问,“昨天父亲说的那些话……你听明白了吗?”
瓶娘没有回答,只是抚着三秀的背叹气。
三秀道:“我好笨啊。我好笨啊!瓶娘这样聪明,那时一定是听懂了!结果只有我一个人不懂!你,为何不告诉我?……我好恨……”
“不是这样啊,三秀。”瓶娘说,“我昨天也是蒙在鼓里,这样的事,谁都不想。你哭吧。等到你哭够了,就收拾东西,趁夜逃了吧。昨天班主都已经那样说了,一定不愿看到你现在只顾后悔的模样。”
“逃?逃到哪里?你腿脚又不便……”
“你忘了,你还有一只风筝。”瓶娘笑着。
三秀想起了朱公子留下的明教风筝。若是明教,一定会有办法的。但是她看着瓶娘温柔的脸,心忽然沉了下去。她说:“不能动那只风筝。”
瓶娘问:“为什么?”
三秀道:“朱公子交给我那只风筝,不是没有私心。若我投了明教,他即便口上不说,我又怎能不报恩呢。我不想嫁给他做妻子。绝对不行。”
瓶娘道:“你在说什么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只有明教能将你藏下。报恩的方法多了,又不是只有以身相许一途。再者说,他那样标致人物,世间无二,别的不说,总归是一个好依靠。”
瓶娘这番话还没说完,三秀就离开了她的怀里。
她脸上的神情,比起刚才更为凄惨。
这世界上,若是别的时候,若是从别人口里,对三秀说出这番话来,三秀也就只是笑笑罢了,绝不往心里去。独在此时,独有瓶娘说不得:
“瓶娘,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这等事,我做不来啊。”
瓶娘却摇头了:
“这不是心不心的时候啊,三秀,你要活下去!若是班主在这里,也一定会要你这样做。眼下已经无路可走了,只有把那只风筝放出去,才是唯一的活路。”
“那你怎么办?”
瓶娘不说话了。两人的两双眼睛,在快要熄灭的灯火里互相注视着。
屋上的雨声更响了。
瓶娘低下头,看着自己裙下日益显得宽阔的裤管,轻轻说:
“三秀……我早就……我早就……”
三秀道:“我不会扔你一个在这里。我们已经约好了。永远不分离。”
说完,她抬起手,轻轻捏了一下瓶娘可爱的脸,向她笑了一笑,然后麻利的拿起方才脱下的外衣,打开房门,走到了雨水的雾气中。
“三秀,你要去哪儿?”瓶娘惊惶的看着三秀。
她想要站起来,双腿却支撑不住身体,重重的跌倒在地。
“你呆着不要动!这里暂时还安全。我先去打听消息,一会儿就回来。天一亮,雨一停,城门一开,我们就坐车出城去!”
三秀很匆忙。她匆忙得没有折回来把摔倒的瓶娘扶起来,冲进了外面的大雨中。
四月,并不该有这样大的雨。
茶壶下的炉火忽然熄了。老人弓背掇起斧子,吃力的劈起柴禾来。劈一下,歇一歇。
不花忽然不再哼歌,转而站起身,拍拍老人的肩膀,接过斧子,几下就劈了一二十根柴禾,再将斧头递还老人。
老人也没有道谢。不花也并不在意似的。茅草顶的屋子有了漏雨的意思。火苗又开始燃烧。
不花回到座上,听着外面的雨,又哼起蒙古语的歌来:
蓝蓝的天上飘着雪白的云。
绿绿的草原经过雪白的羊群。
我的英雄啊,风雨总会过去。
带着美梦在大地的怀抱里安眠。
…………
不花的哼声越来越轻,似乎快要睡着了。
在他看不见的灶台下面,老人忽然握紧了斧柄。
这一握比之前都要坚实。老人手上的青筋全部凸起。他努力调匀着自己的呼吸,一切只等一转身……
不花的歌声停了。
“老头儿,”不花忽然道,“你的腿脚似乎不大灵便么。”
老人握斧柄的手僵硬了。
不花问:“你听戏么?”
☆、第 48 章
城门的时候,赶车的车夫告诫三秀,城门马上就要关闭,若从这里出来,就难能回来了。三秀知道,但她只能前行。车夫索性拒绝了出城,她只好下车步行。果然走出去不多久就听见了城门轰隆关闭的声音。视野一片漆黑,大雨还在继续。
三秀只听说过猎场大概的方向,眼下别无他路,只有拦了一辆车往那里去。然而时间太晚了,城门很快就要关了,车夫只肯拉她到城门,无论如何不肯出去。没有办法,她只好下车步行。即便是能在台上一站几个时辰的她,也禁不起这雨天路滑。出来得急,不曾换上雨鞋,不一会儿鞋袜都湿透,走起路来更加困难了。
就在她快要力竭的时候,一辆牛车忽然从她的身边经过。这样的时候,居然还有车子出城,这对三秀而言无疑是个好机会。但在那车经过她的时候,她听见了那车里传来了几句叽里咕噜的蒙古话,厌恶感便袭上心来。罢了。她这样想着,继续低头走着这一条似乎走不完的路……
但那车很快就在她前面停下了。三秀立刻戒备起来。
车帘子开了,露出一个三十岁左右蒙古女人的身影,向三秀招着手,嘴里说着断断续续的汉话,又指了指三秀的裙子,脸上还带着微笑。
三秀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裙子也湿透了。此时若拒绝什么,自然不再合适。毕竟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父亲。她横下心来,答应了他们的邀请,走上了车子。
这是一车穿着普通的蒙古百姓。三秀一上车,就立刻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几个男人是城郊的猎户,带着女眷和孩子,进城卖猎物来了。车上装载着他们没卖完的毛皮,和一些用毛皮换来的美酒。弹琴啊,唱歌啊,喝酒啊。外面虽然下着恼人的雨,车中却是和乐,温暖的。
蓝蓝的天空中飘着洁白的云。
绿绿的草原上飘过白的羊群。
带我回家吧,我年轻的英雄。
将我带到故乡的河流边上。
…………
这些快乐都和三秀无关。她烦恼的望着车外,希望能够早点从这车上下去。“去哪里?”蒙古女人挪到三秀身边,用音调奇怪的汉话发问。三秀不知道怎么回答。而那女人已经将酒斟好递到了她唇边。三秀饮了下去,就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流下泪来。
“这酒好辣啊。”三秀一边哭,一边擦着泪水。蒙古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此时,三秀已经有点不想下车了。对父亲的挂念胜过了一切。此时的父亲,应该在哪里呢?
雨声渐小。
茶摊里的气氛微微变了。
“从前有个极好的戏子,后来不登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花依旧坐在他的位子上,漫不经心的说着,停顿的时候又意味深长的看着老人。但老人丝毫不为所动。他便继续说下去
“外人都说他是不懂武行。也有说他是为了教养女儿。其实他是因为右脚有疾,不能久立。若不是那疾病渐渐凶险不可收拾,他怎会自梨园中退隐呢。可惜他瞒得太好,连他女儿都不知道,恐怕只有常骑马的蒙人能看得出来。蒙人又不常看戏,他的秘密,这大都城里,也就只有我一个人知晓吧。”
不花说罢,向灶台边的老者微微笑了一笑,低下头饮了一口油茶,仿佛只是日常的闲聊一般,却又蕴含着蔑视和杀意!
林庆福心中苦笑着。他知道自己的装扮被看穿了。出卖自己的,恐怕就是这该死的疾病。
他握紧匕首,当即向不花刺去!
白马惊了,扬起前蹄发出嘶鸣,几乎要拉倒那屋柱子。
不花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听到刚才的话,林庆福的计划就已经被打断了,却没想到这反而激发了林庆福的死志——林庆福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
刀刃早已被仔细磨得雪亮。
这都是一瞬间的事。
不花也没想到,面对死亡竟然会是这样的感觉。
——扑通。
不花连人带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马蹄在主人的身边躁动地踏来踏去,发出低低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