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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能反悔哦。”他忽然冷冷说道。
时下正是暮春时候,陶府院子里的海棠开得再艳也经不住光阴流转。有几朵花还没开败,就整朵整朵地掉了下来,有的恰掉在一本本在光滑的大石桌上摊开的书页中间——都是些坊间流传的话本。
三秀坐着,洵美不知不觉便站在了她的身后,替她拂着身上的花瓣,却让花落了自己满身。“你看,这个,写得好不好?”洵美笑着问,手便顺势搁在了三秀肩上。
书里面写的是大宅院里小姐和丫鬟们的故事,三秀却越看越脸红。最近流行的戏本,话本,她看得也多了,却极少会看到这样的。比起这个,昨天程笑卿写的那个简直什么都不算。等到看到一个主人的妾出来,她一甩手就把书丢开:“什么浑人写得……”
等到书落了地,她才醒悟到自己是客,洵美才是主人,连忙道歉。
洵美却丝毫不以为意,捡起书,掸掸上面沾的花瓣泥土,重新搁在了桌上。
“可是写书的人说,他是你的朋友啊。”
“我没有这样朋友。啊,难道是程……”
“不是他,是赵希夷。”
三秀想了半天,才记得曾经在酒楼遇见的一个难缠鬼似乎就是叫这个名字。她啐了一口:“不过是个龙套!”
她还要再说,却忽然惊诧得说不出话了——洵美正自她身后紧紧拥着她。一股暖流,从洵美的身上流淌来,将她整个环绕着了。
“三秀,”洵美道,“我待你的心意,和这书里……”
瓶娘僵硬地站在众人面前,一边的张六郎也十分僵硬。他们两人就这样僵硬地对视着。
“带点感情!”程笑卿大声道。
瓶娘的身体一颤。
“这样不行,木头似的。他又不会吃了你!还有你也是,你以前那小旦是怎么演的?”程笑卿指着张六郎,那张六郎竟向程笑卿回眸一笑。程笑卿只好以手掩面,无语凝噎。
瓶娘眼前阵阵眩晕。“郎君……呀……”她说了这一句,便无力地倒向张六郎的怀里。她本是想作出戏本里风里一枝颤袅的娇弱仪态,而现在却像是一尊泥塑佛像砸过来。那张六郎竟然“哎呀呀”一声闪开了。瓶娘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大师兄强忍着笑,班主在那里连连叹气摇头。
“你下去,我来!”程笑卿一摔戏本,指着张六郎的鼻子道。
瓶娘一惊。旋即心跳便失控了,连着耳膜一起咚咚作响。天灵盖也开始钻心的疼痛。不妙。她看见那张六郎果真哭丧着脸站到了一边。程笑卿正大步流星向她走来。
手,被他拉住了。
程笑卿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来,另一手就顺势揽了上去:“这样!明白吗,这样!”
瓶娘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低着头,不敢看程笑卿的脸。她以前从未想象过这样的时刻,然而这一刻现在确实发生了。不知为何,此时,她心中丝毫没有幸福的感觉。程笑卿娴熟的动作让她陌生且害怕。而那只紧握的手又凉而湿,像从河沟里挖出来的泥鳅。她现在只想甩开他的手。而更糟的是,她真的开始挣扎了。
“放开我!”她尖叫道。
程笑卿愕然了。他立刻松开了她。
“你是不是不太习惯?”他又换回了温柔的声调。
瓶娘脸上挂着泪痕,却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瓶娘。”
这次发话的是林庆福。他的眉头正紧锁着。“瓶娘,这样是不行的。”他又道。
林庆福本是站在反对程笑卿的立场的。然而此时,瓶娘的异常给他带来的担忧,胜过了他对程笑卿这个本子的恶感。他那威严的声音让瓶娘一下安静了下来。
“是……”
瓶娘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程笑卿,心中十分内疚。自己刚才怎么就将他挣开了呢。
林庆福转身看向程笑卿,“这样,笑卿,你把本子稍微改下。这几句太露骨了,改掉它,这戏也不是不可演。还有,这个柳生还是换个人来吧。”
瓶娘擦一擦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
陶府里面,海棠花行将谢尽,变成一片碧绿深青。
“你还不明白吗,三秀?”洵美轻轻道。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给力更。明天接着更一章。
☆、第 18 章
三秀就那样在陶家住了下去,一眨眼,十天半个月就过去了。近端午时候,介福班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起因还是瓶娘。《美人瓶》里的唱词,她只消教了一遍就会了。然而,一旦要她唱,她就心不在焉起来,漏句走板比比皆是。若是斥责,她就漠然地看你一眼,随后主动领罚,也不辩驳。直到有一次,她把“柳生”说成了“三秀”,旁人才恍然大悟:三秀若不回来,这戏就演不成了。
然而林庆福却一点也不担忧。他也去陶家老爷那里吃了几次茶,每次一回来,众人便想方设法,要打听三秀到底几时回来,谁知林庆福的口风却分外的紧。众人只好作罢。但总想着,既然父亲大人已经出马,三秀在那里自然是平安的,何况陶家也不是霸道蛮横人家。只是可怜了瓶娘。
端午前一晚,瓶娘又做了噩梦。她梦见自己同介福班里的人一起在一条客船的船舱内。船在夜色里缓缓前行,外面黑漆漆的,一无所见,只能听见汩汩的水声。
“到了对岸就会有好事。”不知为何,她在梦中这么想着。
她总觉得这里她曾经来过。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不仅没给她带来亲切的感觉,反让她横生恐惧。她看看左右的人,都正垂头打盹,没有一个人似她这样醒着。连大师兄也睡着,怎么摇也摇不醒。她正奇怪,忽地她发现大师兄当胸有一片深黑色的印记,好像是弄污了。
她凑近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是血迹。
而下一个瞬间,那深色的污迹忽然变成了鲜红色,汩汩地往外淌着鲜血。她倒退几步,踢到了一旁的祝双成。而她也一样,冰冷,没有气息。
她惊慌地逃到船舱外面,发现舟子们也已经尸横遍地。船根本不是在前行,而是被水推着,听其所止而休焉。
——怎么办,三秀!三秀……
她回头喊着,看见三秀正站在她的身后。她正想要向三秀呼救,却看见三秀也一手按在胸口,里面正不断渗出血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就倚住了舱门的门框,沉闷地喘息着。
快逃啊,到你的瓶子里去!
——三秀!
三秀的身体顺着门框慢慢滑下来。
一片天旋地转。三秀,三秀。她听见江水也这样低低地吼着。
三秀。三秀。
等到瓶娘憔悴着脸从屋里出来,就被满面微笑的祝双成抓了个正着。也不理会瓶娘那惊愕的表情,双成拉起瓶娘的手腕,另一只手灵活地系了一根五色丝绳上去。
“长命百岁。”双成笑道。
瓶娘还恍惚着,连道谢也忘了。“三秀呢?大师兄呢?……都活着吗?”她问。
“这话真是奇怪,大师兄正准备着包粽子,三秀还没回来呐。”双成担忧地伸手摸了一下瓶娘的额头,随后舒了一口气,“是做噩梦了吧。”
瓶娘沉默不语。好在这时大师兄拿着粽叶过来了,双成就上前与他说话,尴尬的话题就这样结束了。瓶娘看着众人都在,只是没有三秀,心中不免怅怅。
过一会儿,大师兄又向瓶娘道:“今天如意版的万儿来演柳生。你这次可千万别砸了。”
过一会儿,他又道:“程笑卿也在。”
这让瓶娘有些惊喜,又有些害怕。先前因为她演得不好,闹得程笑卿大为不乐,渐渐就不来看了。他不来看,班里的人反而高兴些——这个外行人总算不来指手画脚了。只是瓶娘看着角落里空落落的座位,心中稍稍有些失落。今天他忽然又来了,这大大出乎瓶娘的意料,心中也好奇起那个万儿究竟是怎样的人来。
等到晌午过后,那个叫万儿的小生给带到班主面前,着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不是三秀么!”祝双成心直口快,直接道了出来。大家顿时十分尴尬。大师兄嘿嘿笑了笑。
那万儿确实与三秀长得极像,明眸皓齿,十分伶俐,却是个男孩子。个子不及三秀高,今年只十二岁。他小时候本是学旦本戏的,谁知长大之后性情颇有些古怪,他师父只好忍痛让他改学末本戏。用他师父的话说,实在是可惜了。
“只是年纪小了点。”林庆福道。
“她也老吗?”万儿说着一指瓶娘。瓶娘正在出神,看见一人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