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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香莲很生气:“月亮街还没开张,你莫乱说。”
阿俪哥才离开金沧,你就赶春季月亮街去了,真当高府没人看着你?高容叹气,这姑娘硬是心野,都许了人家了,还喜欢整这些。夏季月亮街刚开市,这回不刹住她,不晓得后面会整出些什么。
“阿容哥,你送我去可好?”
“可是我太好说话了,你居然敢要我送!”
“四十里啊,走不动。”
高容冷笑:“你连人高矮胖瘦是黑是白都不晓得,哪村人做什么也没查清楚,就大头苍蝇到处乱窜,能找到什么?”
高香莲攥着手巾不说话。
“你心野成这样,阿俪哥晓得会咋想?”
“阿容哥少乱说,我哪里心野?”
“对两句曲子你就放不下,还不野?”
“我是——”高香莲一撇嘴,眼眶红了,“从小阿嫫就逼我整琴棋书画,可我天天听的都是大本曲,好不容易碰到个乐音绮丽的,想去讨教讨教,你却左拦右阻。还平白给我扣些罪名,阿蓝姐的事情我又不是不晓得,你何必防贼一样防我?我一个姑娘家,受得住你这些碎嘴么?”
少爷信你才怪!“阿莲,阿容哥错了,冤枉我家阿莲了。我也是一时嘴快乱说,我若真那样想你,这些日子也不会任你胡——乱心焦,其实我帮你找过那个唱曲子的小哥。”
“真的?”
高容笑:“阿莲小姐心灵手巧,绣的牡丹能留住蝴蝶,吹的笛子能引来画眉。那些憨娃娃怎么够格让你讨教?”
“他是哪个?”
“他家祖上是三弦师傅,后来没落了。那天你觉得他琴声绮丽,大概是其他人弹得实在难听,显出他来。”
“可是这样?!”高香莲一听是弹大本曲的琴师后代,就失了兴趣。那种一板一眼定腔定调的弦子,实在不合年轻姑娘的心意。可看高容笑得过于诚恳,她不免有点怀疑,“阿容哥,可我听着他的曲子也巧。”
“哪里巧!那日他对不上你的曲子落荒而逃,被老庚们怨了很久,听说他那天是去相媳妇的,差点打水漂。”
“对不上我的曲子就对不上嘛,逃什么逃。”
“眼界小啊,不是直道人。哪家姑娘跟着他也倒霉,成不了气候。”
听高容说得恶毒,高香莲有所不忍,劝道:“阿容哥,那不过是农家子弟,又不识诗书,难免见解浅,计较不得。”
高容嘻嘻笑:“我家阿莲饱读诗书,对曲子那是大材小用了,是不该跟农家子弟一般见识。阿嫫该念完经了,我去瞧瞧。”
16
16、16、能拿什么来回报 。。。
逃出高香莲小院,高容使劲揉脸才收住笑意,想到高香莲对阿筌琴声的评价,不觉慢慢回忆,确实少有听到那样玲珑的琴声。
那把三弦还没装上新弦吧,记得阿嫫的寿礼里有盒冰弦,下次给他捎去,不晓得他会高兴成什么样,八成又要鬼叫“阿容阿容”。那个憨娃娃,看着倚重老实,其实鬼精狡猾,早让他直呼自己名字,他偏喊“阿容少爷”,今天激动起来才露出本心,私底下肯定一直偷偷叫的“阿容”。
高容正想些七七八八,看到二嫂走过来,忙侧身行礼。
“阿容少爷在想什么呢?又笑又皱眉。”
“二嫂这是——”
二嫂晃晃手里的篮子:“阿宣少爷院里的玫瑰开得好,我做玫瑰糖还差几朵,来顺点。”
高容才发现所处位置正在高宣院外,于是笑道:“二嫂叫个人来就是,玫瑰刺多——”
“她们都在刮砂糖切玫瑰,我出来走动走动。”
高容还想寒暄几句,听到高宣声音:“阿容你找我?”
高容答:“我要去看阿嫫。”
二嫂道:“你们两弟兄冲壳子,我先走了。”
看二嫂转身走,高容忙叫:“我院里的玫瑰也开得好,二嫂也摘去做玫瑰糖吧。”
二嫂回头甜笑:“回头我让人去看看是什么种,能用最好,给阿容少爷做一罐。”
高容目送二嫂转过墙角才动身,却见高宣跟过来。
“我也去听听阿嫫念经。”
高容与高宣一向不亲厚,十天半月难得见次面,现在见了面也不晓得说什么,高容只好无话找话。“二嫂硬是勤快,又缝荷包又做玫瑰糖,往年府里的玫瑰糖也是她做么?”
高宣亲热地拍拍他:“你娃娃只晓得吃,仆妇们忙着腌糖梅子,阿伦小少爷最喜欢吃玫瑰糖,她院里就打个帮手。”
“该把阿莲叫上,姑娘家也该学学这些。”
“那位幺姑娘哪个敢劳动她?”
两人走近老夫人的佛堂,看到土司护卫站在院外,忙疾步跑过去。进得院里,只见老夫人、土司和高宝正坐葡萄架下吃茶。
土司见他们就笑:“你们两弟兄狗鼻子灵,晓得阿宝在给阿嫫煮三道茶。”
高容配合地耸耸鼻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苦茶还没整完?”说着挤进阿嫫身边坐下。
高宣待他选定,才坐到空的一边。
一家人难得这样坐坐,阿嫫很高兴。高容更是使出老幺的活泼劲,把大家逗得哈哈笑。说话间,话题转到高宣的婚事上。
老夫人搂着高容感叹:“我家阿容眼看也该说媳妇了,可你阿宣哥还定不下来,这堂屋门不开,房门没法开啊!”
高宝点头:“阿宣老这么挑也不是个事,那么多小姐你都看不上,到底要说个什么样的?”
高容跟着闹:“阿莲都要出嫁了,阿宣哥还挡着我的道。阿星哥你给他指一个算了,我看他也不晓得自己要什么样的。”
听他说娃娃话,阿嫫和阿哥们都笑,高宣更被呛得连连咳嗽,忙掏出手帕遮挡。高容还要狡口,一眼扫到高宣手帕上的绣花,怔住了。那枝并蒂莲,怎么看怎么像二嫂的女红,可是……他打个寒噤,不敢细想。
阿嫫感觉到他抖了下,忙搂紧:“阿容冷吗?你看你,只穿件汗褟。”
“不是冷,是忙着吃甜茶,烫着了。”
土司笑:“馋猫,你慢点吃。可是一大早又跑去校场?”
“校场已准备妥当,过两日就可以开练了。”
“云南府的军爷就到,让阿铭和管家去招待,你不要露面。”
“晓得,我是试剑工嘛,不够格。”
高宝忽然道:“阿星哥,上次说的那个铸剑工——”
“阿容在办。”
高容点头:“我谋着马场缺个钉马掌的,让他打马掌了。”
高宝边看火候边笑:“你倒会用人,拿铸剑工当铁匠使。”
一直不开腔的高宣在一边冷冷撇嘴:“废物一个,撵了算了,留他做什么?”
高容眯了眯眼,天真地抬头问:“阿宣哥也晓得他?”
高宣批嘘一句:“学艺不精的废物。”
端午节前,高宝高二爷忽然询问校场事宜,要撵走那个 “不习功夫的闲人”,正好被大管家撞见了,急报高容。高容使个花招,把话传土司耳里,土司发话着高容去办,“校场的事情,就阿容决定好了”。高容还奇怪一向吃粮不管事的高宝怎么会关心校场配备,现在发现高宣才是幕后推手,当下也不客气,直接顶一句:“阿宣哥硬是操劳,晓得每个铸剑工的手艺。”
高宣看他面色活泛但语气不善,只当他小娃娃气盛面嫩受不得指责,于是改口:“我也就听人说了一句。既然阿容在办,就阿容做主。”
高容这才转向土司解释:“那铸剑工是阿铭挑的,帮忙校场养护武器,我谋着只伺弄武器太轻省,顺便让他负责钉马掌。阿铭也说这样最好,那娃娃铸剑工艺再不济,打铁技术也比旁人好,钉的马掌肯定不一般。”
土司点头,拈块燕窝酥给他:“你也别成天马啊剑的,你阿宣哥又要开始收药材了,你跟着学学。”
金沧盛产草药,当归尤其有名,同时丽江、古宗来的虫草雪莲等珍贵药材也在金沧集散,两年来,进出金沧的草药都归高宣负责,这下听土司要阿弟跟着自己学,高宣急了,强笑:“阿容聪明灵透,一看就会。明天我先叫两个账房给你说说药材成色什么的。”
高容苦起脸:“阿嫫,我最怕闻苦味,我不弄药材。”
“不弄就不弄,阿容还小,再玩两年。”
高宝给他掺上回味茶,打趣道:“阿嫫,这老幺都要说媳妇了,不小了。”
秧门一关,梅雨来了,淅淅沥沥没日没夜地下,高香莲出不得门,跑高容院里蹲着。
“阿莲你不要嚼梅子了,听得我牙根酸。”
“那你答应陪我去月亮街。”
“大小姐,有本事你喊老天爷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