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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整個城市正在濕漉漉的往下沉。
“阿MAY,我不喜歡我現在的生活。”她繼續打字。“我出門連開車都不能。我現在已經這么洠ё杂桑让髂晡壹藿o李家勤,就更洠ё杂闪恕!
“過好日子是要付出代價的。”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劉美夕這一句話。
“這是好日子么?很多人羨慕這樣的生活,但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樣的生活。我媽說我不惜福,可是這種事情對于我來說根本就不是福氣。阿may,妳知道真的好日子是怎么樣的?”
“……不知道。”
“完全的擁有自己。妳不必把自己分成一份一份的,再分給別人。到頭來,自己什么都不剩。”
秒鐘滴答滴答地走,不知道要走到哪年哪月。
而梁小千還在自言自語。
“我已經把自己分出去很多了,但明年還要把自己割成更多塊分出去,最大的那塊得留在李家勤那里。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非得依靠著一個男人。她支持他外出,支持他創業,為他洗衣為他做飯,到頭來變成黃臉婆,他出去拈花惹草,反倒成了她的不是。她不思進取,她洠в绪攘Γ舨蛔∧腥恕!
“好了,別說了。”那邊在屏幕上敲出這幾個字。
“妳看我,乍一畢業,就被當成禮物送出去,還押到法國做什麼淑女培訓,真像個高級商品。”
“小千,我知道妳不愿意。”
“妳知道嗎?我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別人不幫助我或者幫也幫不到我的那種無助的感覺。”
“對不起。”
“傻瓜,妳對不起個什么。”
梁小千笑了。
“劉美夕是傻瓜。”她說。
“哦。”對方居然也只回了一個字。
她再也忍不住,又笑得前仰后合,居然笑出了眼淚。
心裡微微的,好溫暖。
這個凄風苦雨的巴黎夜,終于有一點點叫她喜歡了。
然后,時間仿佛倒退回四個月之前。
再會時
“蘇陽——”眉目清秀的年輕女孩,撐著油紙傘,因為寒冷緊緊抱著自己的手臂,見到自己遠遠跑來,卻興奮地對他摚帧!拔以谶@里——”
她的微笑,洋溢著不可言說的幸福。
“菀織!對不起,我來遲了!”他離她尚有百十步遠,已開始小跑。衣衫盡亂,異常狼狽,心里無限愧疚。
“我已都準備妥,”女孩仍是在笑。“我們即刻便可——”
俶爾。死寂陰冷的夜被一聲槍響打破,摔成粉碎。
女孩臉上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消失,已軟倒在冰冷的土地。
他驚呆了。他離她尚有百步,她胸口卻依然尽_一朵嫣紅血花。
猝不及防。
等他醒過神來,四周早已有鄰戶點燈開門瞧個究竟。他箭步沖上前,抱起血泊中的女孩,哭喊:“菀織!菀織!”
“蘇陽……”女孩皺眉囈語,“好疼……”
“菀織,我不好,我遲來,妳不要有事呀!”他泣不成聲。
“妳來了就好了……”女孩慘然一笑,然手已垂下。
“菀織呀——”他喊得撕心裂肺。
……
“菀織!”劉美夕驀然從這樣的夢中驚醒,心神不定。
最近經常做奇怪的夢,這是其中之一。身穿民國旗袍和長衫的人,經常在她的夢中進進出出。而她記得了兩個名字,柳蘇陽和梁菀織。
“想象力好到可以寫小說去了。”稍為平靜一點之後她自嘲。“說不定比送快件賺的要多。”
看看床頭的簦х姡绯苛c二十八分正。她總是可以提前兩分鐘醒來然后起床。
麻利地穿衣,梳頭,洗臉,刷牙,挎上背包,最后不忘問候在廚房煎蛋的媽媽。
“弟弟呢?”
“還在床上。如果他有妳那末聽話就省心了。”
“他今年會考,七點鐘之前要叫他起來溫書。”
“知道了。妳爸這些年肯給撫養費都是多得他。洠в袏叺艿埽莻狐貍精一分錢都不會舍得拿。”
怕得聽媽媽又開始埋怨,她忙不迭的招呼:“我走了。今天要送十二份快件。”
“阿MAY呀,”媽媽有點感慨地說,“辛苦妳了。”
她熟練地出門,蹬車,取件,一手拿早餐往嘴里送一手扶車,流暢地一路滑過清晨的大街。
走進那家人院子的時候劉美夕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的感覺。
別墅門口有一架爛漫的紫藤花,潑潑灑灑,開得張揚而眨ぁK魂嚸院7路鹨呀浨О俅巫哌M這里。
“快件呀。”她喊。然而魂不守舍。
蹬蹬蹬。下樓的腳步聲。
劉美夕推著單車,走上前去,跟來者同時停在紫藤花下。本以為會見到媽子或者菲傭的她,在面前的女孩撩起一串紫藤花條望著自己的時候,一個趔趄,防線失守,一包快件全部撒在地下濺起一地塵埃。
她見過她。或者說,她認識她。她就差那么一點就可以叫出她的名字。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劉美夕見識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然而就在她微微張嘴要說話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連忙笨拙地從一堆快件里翻出她的那份,送過去。“請簽收一下。”
誰知面前的女孩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前仰后合。
劉美夕不輕易掉的眼淚,忽然就要涌上來了,急促得她要連吞了兩口唾沫才又咽回去。洠уe。她知道這個重逢的情景。她見過。
她認識她。
她記得她。
她每天晚上做相同的夢,夢里就是這個叫梁菀織的女孩,穿著月白色的旗袍,也是這樣對著她笑得天真爛漫,無遮無掩。
可是,只不過一個重復的夢,如此荒誕,如此可笑。
那真的只是一個夢。
更何況,她看著她在快件上簽字。她看清楚她不叫梁菀織。女孩用工整的小行楷寫:梁小千。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她終于試探著,吞吞吐吐地說。
叫梁小千的女孩的眉尖驚訝地挑了挑,隨機化為端莊里帶點眨さ男σ狻!斑@就是妳跟別人搭訕的方式?”她說,“我覺得我們好像是在哪里見過。快餐店?便利店?還是在巴士站一起等過車?”
劉美夕語塞。她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解釋。她不知道怎樣說出這樣荒誕的事情才不算是唐突。她覺得她铡畷怂囊馑肌
但她真的想要求證一些枺鳌K约阂膊恢朗鞘裁吹囊恍〇|西。
她呆呆地望著她。
“那就是在網上了。”她揚起臉來咯咯笑著望著她。“給妳我的MSN。我家很多快件的,以后有可能用的著。”
劉美夕洠в修k法解釋的時候,就只能先接受一個并不完美的铡畷
簽完快件,梁小千轉身回去了。她的體態非常端莊,又纖細,Zara的連衣裙非常稱身。劉美夕忽然不喜歡看著她的背影,白色的,讓她由心底產生一種強烈的失落感。她站在那里看著她,直到她走到門口了,回過頭來沖她微笑著摚'手,然后進門。
劉美夕醒過神來的時候,飛快地跨上單車,一路飆了過去。
她只想起一個詞叫荒誕。
上化學實驗課的時候她魂不守舍,一個不留神,硝酸溶液潑將出來,四周陡然尖叫,她慌忙拿抹布去蓋去擦。
“劉美夕!可否專心一點?!”梳分頭的金邊眼鏡女老師大聲呵斥。“這是濃硝酸!不是你家做飯炒菜的豉油!由得你隨心所欲到處潑?”全班目光一時全部聚焦在她身上,劉美夕恨不得找個地洞一鑽。
“俞主任,不好意思這兩天她病了,不介意的話我幫她做實驗吧。”窗口有個男生說話。
劉美夕抬頭一望,那男生是隔壁班的,一雙略彎的眼睛。相面學上有說過,那叫什麼,桃花眼吧。小說裡二少爺之流常有的眼睛,不管什麼時候都略帶笑意。但是不得不承認,那個男生的桃花眼是一雙成功的桃花眼,盯著人看的時候彷彿就在說“來吧,跟我走吧”這樣的話。
俞主任的嘴唇依然很生氣似的抿著,但微微點了點頭,繼續轉身在黑板上一板一眼的抄寫化學公式。
“當心不要燒傷了。”那個男生拿了塊新抹布走過來,把她手上的丟進垃圾桶裡。他幫她擦好了桌子,整好了儀器,收拾好了殘局。
“謝謝。”劉美夕說。
“女孩子學化學,做實驗的時候要特別小心。”他說。“像硫酸硝酸這種枺鳎涣粢馀龅侥樕暇筒坏昧肆恕!
“喔。”劉美夕洠дf別的。
“怎麼了;今天?”他問。
“洠拢涂旒貋恚悬c累。”她說。
“一個女孩子,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