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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不会就这样离开;易琨以夙涯作为要挟拖着不教他走;易筠各种揣测都往他身上安——无论他如何解释,都有个居心叵测的罪名落在他头上,谁教他这个时候回来帝都呢。
庄淮啊庄淮,如果不是当时在忘川看见的是庄淮,他大概不会这么干脆地就回来帝都。认识了这么些年的人,说到交情,究竟还剩下多少?
心里是知道庄淮不会真对夙涯下狠手的,但他不能保证易琨不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来。
“易谦?”皇帝叫着正在出神的易谦。
“什么事?”易谦回过神,忙将皇帝手中的药碗接下放去一边的木几上,又替皇帝扶了后头的软枕。
“该是朕问你怎么了。”皇帝靠上软枕,喟叹之下,再看易谦的眼神竟染了些自责,道,“易谦……”
“儿臣明白的。”易谦打断皇帝的话,微笑道,“父皇对儿臣的照拂,二十年来都是众人看在眼里的,比起诸位兄长,儿臣显然已经幸运很多。父皇有父皇的决定,儿臣不能左右,虽然儿臣也不能完全理解,但父皇的决定总不会是错的。’
“年纪大了,有些事情确实看不清了……”感叹里终究带着无可奈何——人说帝王无情,但那毕竟是亲生骨血,手心手背,都是肉。
“父皇心里不忍心,只是五哥到现在似乎都没有明白。”易谦道。
“他再不明白,朕也没多少时间给他了。”皇帝苦笑道。
“父皇?”
皇帝与立侍在侧的大太监周维道:“传宁相进宫。”
“父皇是要……”
还带着病容的皇帝此时却神色宽和,看着惊诧的易谦道:“朕知道的,远比他们以为的多。”
易谦默然。
“易谦,扶朕起来。”皇帝一面说着,一面就要从床上下来
易谦忙上前搀扶,关心道:“父皇小心。”
“朕……总算还有你这样一个儿子。”皇帝笑看着身边始终谦和的易谦,眼底笑意蓦地就欣然宽慰起来。
这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三)
宁谨铭进入御书房的时候,易谦正陪在皇帝身边。
当朝天子,病容斑斑,枯瘦着身子坐在那把宽阔的龙椅上,瞧见这丞相进来的时候,他便不由微笑,道:“宁相来迟了,让朕好等。”
宁谨铭垂首道:“微臣知罪。”
“与宁相开个玩笑,不用如此当真。”旋即皇帝将宁谨铭招来圣驾之前。
宁谨铭走近了方才发现,那张御案上铺着一纸黄绢。
“皇上……这是要……”当朝丞相即刻明白了九五之尊的意思,不由惊讶道。
“该是早些时候就写的东西了。”皇帝清咳了两声方才继续道,“宁相在朝素以刚直清正立名,今日这诏书就由宁相为朕代笔,易谦,你且听着,做个见证。”
易谦对皇帝的行为总是抱有困惑的,忽然就要立诏,御书房内还只有他们三人。
“人不用多,足够可信便好。”皇帝将东西推去宁谨铭面前,道,“有劳宁相了。”
“臣惶恐……”宁谨拱手道。他确实是被皇帝这突然一击弄得还有些失措,然而毕竟在朝日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辅相还是很快收拾了内心迷茫,提笔记录皇帝所言。
苍老的声音缓缓而来,一字一句却分外清晰,如宁谨铭落笔的肯定,丝毫没有含糊。
易谦将诏书内容一一听在耳里,眼前却仿佛时光回转,幼年时光轮回,自己还小的时候,身边这个已然龙袍在身的帝王不若这般苍老,也不是这样的病态。他的世界里还单纯得只有父皇、那时还未过世的母妃,以及待自己都还亲厚的兄长,甚至还有庄淮。
“易谦,这就是你的侍读了。”六岁的时候,易谦头一回遇见庄淮。
那时候的庄淮就跟个小老头一样,总沉着一张脸,跟所有人都欠他银子似的。
但易谦不在乎,因为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何况,庄淮虽然闷闷的,却是个不错的同伴,什么事交给庄淮办,一定不用他操心的。
师傅布置的课业他不想做了,就拉庄淮做。
“庄淮,你帮我把东西写了吧。”小皇子笑着讨好道。
庄淮还是板着那张脸,还满是稚色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誓死不从的味道来。
易谦见讨好不成,便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拿在手里晃来晃去,道:“庄淮你看,这玉佩好看吗?”
庄淮虽然年纪小,却也是爱玉之人,对易谦身上这块佩可说是“觊觎”已久,如今见了易谦这架势便不由凑了上去。
但见庄淮上钩,易谦便将玉佩交到庄淮手中,看着那眉头总是跟打了结一样的小侍读捧着那块玉佩别样欣喜的神色,他便趁机道:“你要给我把东西写了,我就将这玉佩送你了。”
庄淮惊讶地看着一脸嬉笑的易谦,指尖还触着手中那块玉佩……然后,他莫名其妙地点头就答应了,并且……干净利索地把东西写完了交给易谦。
那时头一回做坏事没经验,易谦直接将庄淮写的东西交给了师傅,结果被抓了包,庄淮被他父亲痛打了一顿,十来天没进宫,那些日子可是把易谦逼疯了——皇帝罚他看书做笔录呢。
但是那样的一个人,究竟也跟着时间走远了,如今还留在身边的……这个时候,连夙涯都不在。
踏出御书房的时候,易谦暗暗叹了一声,又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听见有人叫他,九殿下。
“宁相。”易谦对宁谨铭是敬佩的,同样在这场纠葛里两不相帮,他受人掣肘,但宁谨铭却安然无恙,依旧是那个周正公直的丞相,连皇帝写下传位诏书也要有宁谨铭代笔。
“九殿下一颗心,可以放下了。”宁谨铭与易谦并行在宫道上,中年丞相气韵沉沉,说话稳稳当当的,却有深不可测的意味。
“我不明白宁相的意思。”易谦疑惑道。
“九殿下以为,老臣如何能做这丞相的位置?”
易谦寻思片刻,惊觉道:“原来宁相……”
“九殿下毕竟年轻,看世不穿,对皇上的用心也没有理解得十分透彻。”
“还请宁相明示。”
“九殿下不如好好想想皇上今日为何要殿下在旁做这个见证,兴许也就明白了。”言毕,宁谨铭拱手行礼,就此退下。
诏书的内容几乎就是所有人都以为的那样,储君即位,无可厚非,但正如宁谨铭所说,为何做见证的要是他这个在朝中无权无势的九皇子?
那道诏书也没有即刻就颁布,只是当日宁谨铭与易谦同时陪在御书房的消息传了出去,又惹了些人揣测而已。
太子易琨照旧监国,朝中之事大多不必来扰了皇帝养病的清闲。还有宁谨铭,近来入宫的时间长了,与皇帝见面却多是闲聊下棋,两人不似一国帝相,倒更像是颐养天年之人。
宁谨铭在的时候,易谦多不逗留,那两人说话总是透着另一番味道,听着不甚舒服,他也不想多理,心底的疑窦也在这一日日看似平静的生活里慢慢被磨平——但是夙涯,依旧不知去向。
再见庄淮,已是八月底,快入秋的时节,园子里的花谢了好些,倒是几株菊花竞相绽开,尤有风韵。
紫衫沉静,比才回来帝都的时候看着稳持了不少,此时就坐在园子里,卧在榻上,身上覆着薄毯子,像是睡着。
听见脚步声靠近,易谦睁开眼,瞧见庄淮就站在自己跟前,还和过去一样的动作。
“以前,还有阿夙在的。”易谦从榻上坐起身,伸手比了一个高度,笑道,“大概也就这么高,小家伙还怯生生的,想给咱们做和事老。”
“结果被九殿下给诓了。”庄淮接口道。
易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首去看庄淮,问道:“说吧,今日劳烦庄大人过来,所为何事?”
“一物换一物。”庄淮回道。
易谦霍然从榻上站起,那一记动作太快,先前庄淮又走得近,这会儿没留神,硬是被惊得连连退了两步才站稳了身形。
“阿夙在哪里?”易谦质问道。
“那日在御书房,皇上找宁相做什么?”庄淮并不避开易谦此时略带薄怒的目光,即使那眼神比过去锋锐许多,他却心如铁石一般毫无所惧。
易谦转过身道:“不如直接去问宁相。”
“那九殿下就只好自己去问阿夙的下落了。”庄淮冷冷转身。
“庄淮!”那一指急怒攻心,然而当看着旧年知交顿住身形,心里头那些诘责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终究是没有那样决绝的勇气,即使庄淮如今这样对他,那些情谊他却是不能就这样抛开的。
“殿下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