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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近日,百里巽风心中却压起一块大石头。绞杀盐案余孽的刑期,转眼即来。
莫芋半分也不知道,他爹将于近日斩首。
这件事情巽风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走漏风声,但凡有人说漏嘴,一律杖刑赶出王府,这对于一向宽待下人的百里王府来说,是较了真的大事,可见王爷对王妃,也是疼惜到了极致。
这日百里巽风趁莫芋睡熟,去了一趟廷尉府。盐漕一案,最熟案情的,非凌靖仇莫属。
“王爷亲临,下官未能远迎,实在失敬,在下大理廷尉凌靖仇,叩见百里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凌靖仇似乎早有准备,百里巽风本是微服,随从只带一二。凌靖仇却正装官带,扫屋相迎。他一正式,百里巽风有些私话反倒不好开口,更别说此行更是有事相求。
二人并未正厅说话,凌靖仇引百里巽风书房详谈,只奉得两杯清茶,凌靖仇便屏退左右,留百里巽风与自己,瞧那新王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凌靖仇先开口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百里王爷今日前来,可是为盐案莫老爹一事?”
百里巽风知他备着万全等自己,因此也不避讳,直答,“正是。”
“不知王爷想知道什么?”
“盐漕一案,本王一无所知,”百里巽风这般回答,倒让凌靖仇诧异不已,只是尚未等他开口,百里巽风又道,“不过,本王也不想知道详细。本王只问,莫老爹是否非死不可。”
凌靖仇忙下跪,谢罪道,“下官无能为力。”
百里巽风听他回答,半晌无话,凌靖仇一直跪着,房间里一时沉寂无比。
“你可知,莫老爹是内子的半条命。”突然,百里巽风的声音就这样响起来,“孩子的事,想必已传到你耳朵里,稚子夭亡,已经要了他半条命,我不想……”他走到凌靖仇跟前,俯视地上对莫芋一直心有戚焉的那个男人,道,“我不想,让他生不如死。”
凌靖仇俯首叩拜,“下官无能为力。”
他垂首伏地,眼睛前方那双红锦玉帛边靴依旧立在原地,凌靖仇抬头,直视那双威仪的凤眼,从里到外收拾起玩世不恭,甚至眼睛里,也是一派严肃。他并没有开玩笑,他拿莫芋开不起玩笑。
百里巽风未作多言,从凌靖仇抬头的那一刻起,他便知晓答案,心正式一沉到底。凌靖仇一肚子花花肠子,从不喜定睛直看某一物,而他敢抬头直面自己,反倒说明他心里此时坦荡到底,莫老爹一事,他并无隐瞒。
如此一来,这便当真是他和莫芋避不过去的劫了。
“起来吧。”百里巽风说道,脚步黯然的离去。凌靖仇依旧跪在原地,愣愣伏地好久。
百里巽风回到府里已是月上掌灯,偌大的桌子,莫芋一个人坐着吃饭。几盘小菜,清瘦的人,伴着不算太亮的烛光,门口两个值夜的家仆,见百里巽风连忙行礼,“王爷。”
“回来了。”莫芋只淡淡看了百里巽风一眼,打了个招呼便继续端碗喝汤,他既不问百里巽风白日所忙,也无其他琐碎杂话,百里巽风反倒欣赏他这点。一年下来,诸事历遍,莫芋脱胎换骨,那个初嫁时懵懂咋呼得少年小子,如今从容泰然许多,历经生命的来去,心境终归淡然。他此时气定神闲地执瓢,一勺一勺汤水舀得稳当,脸上虽无太多表情,却也不似往日一般,心存太多失落之感,他现在并不悲伤,也不喜悦,若定要说出一种心念,也只是养好肚里现有的这个罢了。
“怎么现在才吃饭?”百里巽风对面而坐,有丫鬟奉上碗筷迅速退下。百里巽风看一眼,道,“也不喜欢有人陪着?”
“嗯,人多了闹得慌。”莫芋抽空答道,“饭倒吃的不晚,一个时辰前吃了补餐,这会儿是晚膳。”他口里塞得半满,筷子在桌上不停顿来去,丫鬟新端上来的糕点,瞬间去了一半。莫芋指着那盘糕点道,“梅子糕,尝尝。”
百里巽风拈一块放到嘴里,立马吐了出来,他苦脸道,“这么酸!”
“腌的梅子,自然酸些。”莫芋不以为然,又挟一块到嘴里,道“冬天哪有新鲜梅子,不过这腌的也别有味道,将就着也能吃了。”他说的挑剔,嘴上却完全没得下空闲。
光“将就”您也能这样,那要真真是你心仪的菜,得吃成什么样!百里巽风暗自咋舌,没敢往外说。只讪笑着拍马屁,“芋儿胃口似乎大了不少啊,看来这肚子里小子好吃!嘿嘿!”
“好不好吃不知道,有劲倒是真的。”莫芋吃累了,瘫在椅子上揉肚子,“手脚都没长全,就开始动!我这天天肚子往下坠,难受的紧。”
“是是。”百里巽风赶忙点头,“等出来了我教训他!”
“行了,少拍马屁了!”莫芋起身道,“你慢慢吃,我先回房休息了。”百里巽风瞧他样子刚稍宽慰一点,转念想到凌靖仇给的态度,顿时又没了吃饭的胃口。
而此时凌公子的廷尉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传皇上口谕,召大理寺卿凌靖仇即刻进宫议事,钦此!”
送走百里巽风,凌靖仇一身官袍尚未换下,便得了谕旨,就着这一身官服,进宫面圣。小莫芜躲在回廊的栏杆下,悄悄看着公子出门。
“小蝌蚪,在干什么呀!”府里的丫鬟姐姐发现了暗处的小身影,她踮脚过去,吓了莫芜好大一跳。
“是丫鬟姐姐啊,”莫芜暗叹好险,“你找我么?”
“我觉得啊——你是不是……”丫鬟眼珠一转,“在看公子……”
“才、才没有!”莫芜红脸争辩道,“我只是——”他又没想好理由,在那“只是”了好半天,最后没了声音,失落的站在那里。
“你想见公子可以直接去找他啊。”丫鬟好心提醒道,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小鬼是公子要留下来的,他们也都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孩,偷偷在底下叫他小蝌蚪。
“小红!小红哪儿去啦!”
“呀,管家叫我了!”丫鬟摸摸莫芜的小脑袋,“以后有心事可以姐姐说哦!”说罢匆忙离去了。
“谢谢姐姐……”莫芜小声嗫嚅道,他怯怯抬头看着大门道,“可是……可是……公子好像不太理我了……”
晴空朗月高挂,照得莫芜的圆脸蛋一阵失落。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凌靖仇掀衣叩拜,字字铿锵有力,声音在疏风静夜中显得尤为清越。
或许是声音太过清晰地缘故,那负手立于梅花下的中年男子不得不听,他不想找个谦卑的臣子陪他吟花赏月,至少他找凌靖仇来,不是这个意思。
“你非要和朕这般作对么?”这是一把浑厚的男人嗓音,除掉声音里常年累积的威仪,竟能筛出刻意放柔的温意来。
“微臣不敢!微臣一心效忠皇上,从未做他想。”
一袭龙袍的皇帝终是叹了口气,“罢了,拿你无法,起来吧。”
“谢陛下!”
“今夜难得皓月,邀你过来,陪朕赏梅。”
凌靖仇心念一颤,听皇帝继续道,“年关将至,这梅也适时开了,只是好多年没有开得这么轰烈,往年总是几支残朵,雪中傲立着,叫朕看得……心伤。”他转身看向凌靖仇,“梅花可喜欢?”
凌靖仇拱手道,“回陛下,寒梅孤傲,傲迎霜雪,品格清奇,自是臣等应推崇效仿之佳友。”
“哈哈哈哈!”皇上哑然失笑,“你还真是……你明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他见凌靖仇克持有度,始终不放身段与他亲近,心中悲气相交,却又无奈重重,而那些百转千复,早就应呼之欲出的话,生生如鱼骨梗刺在喉,好半晌,皇上才道,“云娘最喜欢的,就是梅花。”
他仰天望月道,“这样的月亮,这样的花,好多年不曾有过了。”
凌靖仇始终垂首,只是当有些话拨动心弦时,不禁也失神怆然,眼眶欲湿。
“朕派人查过了,凌尚书并非你生父,而你与他长得,也并不相像。神德三年殿试前,你是从蜀中赶过来的,后来中了进士,凌大人才收你为养子。”
凌靖仇双拳紧攥,等着皇帝继续说下去。而那即将层层剥离的真相,并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