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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炕沿一坐,叉开两腿,抽小炮筒一般的自卷黄烟,往地上吐痰,她笑起来象一只母鸭,十分尽兴,还用两。手拍打膝盖。大个子挺疼她,并且有点为她自豪。她一点也不怯生,自个儿上厨房找干粮吃。她告诉哥哥,她的男朋友一回城就宣告和她吹了。“还用我去揍他吗?”哥哥问。她说不用了,负心汉已被揍扁:“我差点把他卵子割了呢2 ”兄妹俩,还有青年点的人,都笑。母亲死后,大个子和妹妹就和爹一起粗野了。这位父亲见酒就醉,谁给酒喝就为谁卖命。他替人打架,帮人盖房打屋,也帮人偷东西。一个朋友想打家具,他便带着儿子,偷了一车板材。武斗时。他驾驶工厂自制土坦克,迎着枪林弹雨,冲进对方阵地。他进监狱后,兄妹俩走投无路,靠偷工厂铁路的破铜烂铁为生。“六八年时,他俩其实早已辍学,工厂街道学校三方还是把他们轰轰烈烈地送下乡去。他们这一茬快走光了,但这对兄妹毫无希望。大个子破罐破摔,张驴儿大舌头实在受不住时也说,把他送走吧,咱也省省心。但大个子还是走不成。他告诉梁宝,他都快要死心了。
“谁再欺负你,告诉我。”大个子说,“反正我也活够了。”
大个子这段话引出了一个悲剧故事。为了加强悬念,我们决定遵从施耐庵先生留下的小说传统,让这个撕人心肺的故事在下一章里发生。
五、知青们杀了一头耕驴,
男生吃驴肉,女生喝驴汤。
被罚款。并由此引出两条人命
天长日久,知青们又遇上了第二个麻烦。那便是肚子问题。读者诸君千万不要误会,以为他们的麻烦和咱们现在的麻烦是一回事:摄入热量大卡太多,胆固醇过高,脂肪肥厚,便秘,消化不良,痔疮(包括内痔和外痔)……恰恰相反,他们不是有屎拉不出,而是无屎往外拉。这样,胃和肠道就留有大量空隙,空气自由流通的结果,便是肚子咕噜咕噜直响,仿佛一支仪仗队正在里边通过,又是吹号,又是打鼓。锣鼓号角声传到大脑,便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金星,真是灿烂无比。知青的口粮比贫农和下中农们多六十斤。起先他们以为知青们会撑得肥嘟嘟的。后来,知青们用又平又瘪的腹部和两排清晰可数的肋骨打消了贫下中农的担忧。但有两个人仍值得贫下中农为他们担忧:胖子的腰带放宽了两个扣眼,梁宝圆乎乎的脸上泛着水灵灵的红婊象刚出炉的小面包。别人出工后他们煎鸡蛋吃,甚至把仅有的几只鸡也炖掉了。腹部又平又瘪,肋骨清晰可数的直接后果,导致贫下中农的鸡鸭鹅经常失踪,当天深夜,青年点的烟囱里则冒出一缕缕梦幻般的炊烟。知青们最中意的是狗肉。自古以来,狗的地位就不如马牛羊驴猪高,尽管它们自己很努力,象个大臣似的频频摇尾,但地位一直没升上去。就是说,狗和甜瓜梨枣差不多。不动它更为高尚,但你动了它,也算不上滔天大罪。由于这种历史上遗传下来的可怜地位,张庄附近的狗吠声已经快要断绝了。贿们还进攻过邻公社的苹果园。说他们进攻,是因为交战双方动了猎枪。他们十几个人,带了五六条麻袋。看守果园的贫下中农摸着黑,冲着篱笆缺口处砰砰乱放,知青们忍无可忍,被迫还击、只见果园里火星闪闪;子弹乱飞。知青们叫骂着退下阵去。很明显,再打下去,附近一个团中国人民解放军正规部队就要开上来了,鏖战中,梁室一直趴在地垄沟里,身上压着原本准备装苹果用的大麻袋。他被胖子藏在厨房里,他们还是把他翻出来。撤退时,所有的空麻袋都扛在他肩上。他们说梁宝抖得好象老头儿筛糠,还取笑他咬破了嘴唇。
更有甚者。他们抓住梁宝的湿裤裆大做文章,说他吓破了膀胱从而引起一场大水。
尽管梁宝本人没有大声驳斥这种无稽之谈;我们还是认为若干年后他自己的解释更合情合理:当时他身边有,个水沟,他弯腰捡石头,不幸倒在水沟里,幸亏他身手敏捷,裤子的其余部位才干爽如初。
梁宝没想到竟和队里大黑驴交上了朋友。大黑驴性别和梁宝一样,但性格却不大一样。梁宝有时扯着它的大耳朵说:“你呀,咋越看越象我家那个梁得财。”大黑蹶子尥得很有水平,梁宝的屁股青过好几回,它还撕碎了梁宝的的确良罩衫。后来它见了梁宝的神情,就使梁宝想起他的父亲,并说出那句他爹听了准会一蹦三丈的胡话来。
那天中午,梁宝心血来潮,把大黑牵到青年点院里。一九七四年春天的太阳热烘烘暖洋洋地照耀着这一对朋友。梁宝懒散困乏,大黑不安分地抬着蹄矛。女知青们忙着晾晒被褥。男知青们晒太阳,他们自卷黄烟,坐在墙根抽。后来,他们围住大黑。不知谁说了一句:“这可是一堆好肉呀!”于是,这群人和大黑组成的圆圈便发生了骚动。起先,大黑的怒吼和尥蹶声响彻云霄,后来,梁宝再也没听见大黑的任何声响。他不知道是谁抱住了大黑的脖子,是谁分别抱住了它的四条腿,又是谁找来了菜刀斧头以及仅有的一把杀猪刀。他只见大黑终于被潦倒,黑压压一群人压住了它。菜刀、斧头、杀猪刀同时动用。不大时,人们便站起来,他们个个大汗淋漓。大黑躺在地上,脖子底下好几大滩血,还有血正从创口汩汩外流。它庄严地翻出所有的眼白,四蹄软软地耷拉着,唯一不够庄严的是它肛门旁边拉出一滩屎。
虽然这屎是被人们强力挤压出来的,但仍呈颗粒状,坚强地保持着驴粪的完整形象。
但不大时,大黑就庄严不起来了,它的头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了它的躯体,人们先用刀割,割不动脉便用斧剁,鲜血溅红了知青们的脸和衣裳。最后,当啷一声,它被扔在一堆沙子上。四个蹄子先被从膝盖割开,然后使劲掰,一阵喀巴声响,它们被掰下来,扔在驴头旁边。猴子命令女知青架柴生火,烧两大锅水,她们有的搬,有的往锅里倒水,有的拉风匣,个个馋涎欲滴。驴剥得不太顺利。第一刀从脖子划到肛门,虽然差点把肚子拉开,并且刀口不直,但还顺利。往下便是人民战争,诸位刀手纷纷展示刀技,有的划得太深,把肉留在皮上;有的则太残,把皮毛留在肉上。
开膛时,鲜红淋漓的大黑呼出了最后一口热气。这时发生了一起报复事件:大黑故意把屎肠挂在刀口锋利的肋骨上,稀溜溜的驴粪流回腔内,肝上肺上肠子上,甚至还有肋骨上肉上,到处都是翡翠一样的稀屎。屎味、尿味、血味、内脏的腥气昧,刺激得人们食欲大振。
吃肉时,关于梁宝是否有资格曾引起激烈争论。他一直没动手,甚至企图以眼泪阻止这一顿美餐。大黑身首异处时,他回到屋里蒙头大睡。这被认为是消极抵抗。
但如果没有他和大黑之间牢不可破的深厚友谊,这顿肉还是吃不成。争论的结果,梁宝被同意在地上那桌吃。这一桌坐着一帮受气包。他们年龄小,嘴巴光溜溜,要么腿有点毛病,或者罗锅子,总之,地上这帮人力气不如炕上那帮大。炕上的好汉们把别的青年点的哥们儿也叫来了。梁宝的一个表弟离这儿不到五里,他刚想去叫,被猴子骂了回来。梁宝想,兔崽子,你们七大姑八大姨烂眼边子二舅母全来干啅,我找表弟都不行,瞧我不治治你们!但梁宝马上就把满腔深仇大恨倾泻到香喷喷热气腾腾的驴肉上了。
梁宝在若干年后回忆说,这是他平生吃得最香最过瘾的一顿肉。
梁宝说,好肉全端上炕了,地上这巢净是骨头和零碎肉、受气包们拼命往胃里灌白酒,同时把恶毒的诅咒吞下肚去。梁宝偷偷蹿到厨房,只见一锅空汤,上面漂着肉渣和驴油。他骂胖子死心眼。胖子把他拉过一边,指着一包东西给他看。应该说,这才是驴肉中的精华,并且数量惊人,撑死三五个好汉不成问题。梁宝激动之下,对胖子有了不宜在此描述的激烈表示。由于胖子的心计,使她成了张庄青年点里唯一实际吃过这顿驴肉的女知青。
与炕上的好汉们大吞驴肉,地上的孬汉们大啃驴骨同时,女知青们正在另一铺炕上小喝驴汤——因为太烫,不敢撒野,因此有小喝一说。她们不服气,骂,诅咒,摔碗打筷,往地上泼驴汤。后经证实,钱方和卫东确实一口没喝。咱们不能指望一个先进人物与坏人坏事同流合污,恰恰相反,咱们应该支持她夺过刽子手的屠刀,要么赶紧跑去向上级汇报。自从去县里市里开过代表会之后,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