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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早,天色还灰蒙蒙的,我被洞穴外的熙攘声扰醒。同时母亲温柔的唤我起床,风儿,我们得走了,这里不再是我们幸福栖息的家园。听到此,首先,我感到兴奋,对于迁徙,我并没有如成年狼们为不可知的旅途感到惶惶,而是未来离我又近了一点。在之前的梦里,我已经在途中,每走一步,都在飞速的成长,当我停下的时候,就长成一位草原上狼狼景仰的英雄。接着,便是感觉四肢无力,头脑昏沉,痰噎喉咙,鼻子流涕,连回应母亲话语的力气都没有。我是怎么了?母亲比我更加慌张,用手搭在我的额头上,稍顷,惊跳起来说,这么烫!你生病了!
父亲闻讯赶回,怜爱的把我揽在怀里,并埋怨母亲道,我说昨夜不让宝贝儿子出去吧,你非要偏向他,一定是夜里寒气侵了脾胃。母亲没有反驳,想必是在心里责怪自己。看来,我无法延续我的梦了,至少今天是这样。
首领催促我们一家快点集合,父亲说,得晚走几天,孩子病了。首领叹气说,这个时候生病,简直太糟糕了。父亲说,你们先走吧,过两天我们就能追赶上迁徙的族群。首领说,留下你们一家狼我实在不放心,要不留下一些狼和你们一起走。父亲连忙回绝说,不!不能因我而拖累大家。父亲说话间瞥了瞥母亲,又对首领说,我让孩子他娘先跟你们一起走,帮我照顾好她,她是我生命中的最爱。没等首领表态,母亲就声嘶力竭的说道,不!让我先走,抛下你们父子俩绝对做不到,我们是一家狼,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在一起。母亲说这番话时,我都感动了,眼角有泪愉悦的流下来。
迁徙的族群浩浩荡荡,颇为壮观。年迈和年幼的狼,以及母狼走在队伍的中间,强壮的公狼走在队伍的两侧,首领则在队伍的最前头昂首迎风,引领着大家找寻未知的新家园。一家狼紧紧相拥在一起,目送着尘土飞扬中的族群朝着北方的天际走去。我们得牢牢记住他们离去的方向,几天后,若找不到他们,那我们一家狼将成为草原上最脆弱的狼,这是我们不敢想像的结局。离开族群,就意味着在狮子面前跳舞,生命成了未知数。
有几只小狼崽从队伍中奔跑着折返回来,到了近处,我才看清是平日里玩耍的小伙伴。他们依依不舍的和我告别,并祝福我早日康复。其中有一只狼和我向来不合,此时也流露出浓厚的别离之愁,在这一刻,我意识到我和他之间根本就没有深仇大恨。逐一拥抱后,他们开始送我礼物,都是他们最珍贵的物品,从前是我苦命央求也得不到东西。我无以回报,于是提议结拜兄弟,他们欣喜同意。我们围成一圈,对天长啸,以示今生今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最后,我们相互朝对方身上吐口水,以孩子特有的方式完成了告别。
伙伴们快速返回到队伍中,并随着队伍很快消失在草原的深处,忽地,我被一股巨大的苍凉包围着。我又眺望了一眼只有草天相接的地平线,这股苍凉便浸到我的骨髓里。初尝别离的我竟有种生死相隔的悲情,或然,别离本就是这种味道,它可能是一个开始,也可能是一个结束,没有谁能准确预料到它真正的结局。
三天后,就是此刻我飞翔在草原,母亲在身后遥遥的唤我,风儿,小心,别跑了!
经过父亲与母亲的精心呵护,我已完全恢复健康,撒野的奔跑可以释放出三天里憋在心头的所有郁闷。母亲再次唤我,我没有继续任性下去,乖巧的回到父亲与母亲的中间。我说过,我愿永远是母亲眼里听话的孩子。
母亲一边走,一边耐心的向我传授系统的人类知识,譬如人类的文明,人类的秉性,人类的工具……听得我都厌烦啦,又不能抓狂,好像我的余生要和人类共同度过似的。父亲则左顾右盼的往前走,不时插话说,宝贝儿子,这是重点。看得出,父亲和母亲对追赶族群的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危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我最有兴趣的还是听母亲讲述她祖母的故事,祖母那时生活的草原是片纯粹的乐土,不论朝任何一个方向奔跑,一个月都到不了尽头,不羁如风。
突然,父亲停住脚步,神色慌张的对母亲说,我嗅到汽油的味道,还未散尽,应该有辆车半小时前从这里经过。
母亲停止对我的说教,不无担忧的说,千万不要是猎人。
父亲说,我们得加快脚步,离族群愈近愈安全。
母亲说,天已黄昏,我们走不了多久,不如先找个地方藏身,等熬过黑夜再继续追赶。
父亲说,还能走一会儿,我们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的确,黄昏已至,是草原最娇媚的时刻,尤其在秋天的光景里,野草黄灿灿一片,在夕阳的燃烧下,涌动着无限激情。与之强烈对比的是幽蓝的苍穹,浮云缕缕,静谧的渲染出梦幻画卷。孤寂的月牙也不觉不晓的凸映出来,形单影只的迫切盼望着早些显现的瑰丽星河。
的确,黄昏已至,也是草原孕育危机的时刻,你无法分辨那诱人的风景背后藏匿着怎样的阴谋。
一阵劲风袭来,金黄的草原如浪翻滚,巍巍壮丽。母亲眺望着远方,感慨万千的说,风沙的侵蚀,人类的贪婪,使草原越来越小,我们这一代还可以用迁徙的方式追赶自由,而我们的下一代呢?在草原消亡后去何处寻觅家园。
从母亲眼中流露出的戚戚伤感,我分明嗅到那一个月也奔跑不到尽头的草原。父亲昂首头颅,对着天宇中的残月奋力长啸,然后侧脸对母亲说,走吧,黑夜就要来临。我们一家狼肩并肩,继续大无畏的迎着暮色秋风朝草原的深处走去。
我依然走在中间,淘气不已,央求着母亲再给我讲一遍祖母的故事。虽然,我已听了千百遍,但那似乎只是传说中的草原对我具有无止尽的诱惑。母亲刚把脸转向我,我就听见剧烈的声响,同时,看着母亲倒在血泊之中。接着,便是混乱,父亲的疾呼,从天而降的猎人,黑洞洞的枪口,飞驰的越野车,晃眼的灯光,母亲痛苦的喘息,呼啸的草原,颤动的黄昏……惟我凝固着,置身世外。其实我了然发生的一切,只是无法强迫自己相信,思维化做沼泽里的泥浆。直到第二发子弹击中母亲的头颅,滚烫的鲜血再次溅在我的脸上,直到父亲歇斯底里的冲向猎人,被枪托一举击昏。我才苏醒过来,疯狂咆哮着,将身体弓成一支利箭射向罪恶的猎人……我被猎人轻而易举的掐住脖子,拎在半空。
我挣扎着四肢,毫无作用。我这才看清是一老一少两个猎人,掐住我脖子的是老猎人。他对年轻猎人说,看见了吧,碰到一家子狼,必须先打死一只,剩下的就不会跑了。然后又急猴猴的说,赶紧把昏狼绑住,就剩他一只有价值的啦!城里人挑剔的很,有一丁点瑕疵的皮草都不要,小狼崽子又无用。年轻猎人边用绳索绑住父亲的四肢,边回道,这狼不像传说中的凶狠嘛,一托子就打昏了,我连身子还没热……话没落间,只见父亲一个鲤鱼打挺,直扑向年轻猎人的喉咙。年轻猎人惊叫一声掰住父亲的血盆大嘴,跌倒在地。眼看父亲就要得手,老猎人一把将我扔在地上,举起猎枪毫不犹豫的将子弹射入父亲的胸膛。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仿佛世界顷刻间坍塌,将我压在废墟的最底部,什么知觉都没有了。我走到父亲身边,他浑身抽搐着,嘴巴张开,喘着粗气,大股的浓血不时从嘴角溢出来。父亲用颤抖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颊说,不要抵抗……要好好的活着……记住……草原……才是你的家。说完,脖子一歪,轻抚脸颊的手重重摔在地上,眼睛同母亲一样没有闭上,一直凝望着我,没有丝毫的恐惧。此刻,我才发觉泪水早已湿了自己。
老猎人不知何时用枪口抵住我的脑袋,我瞥着他,没有反抗,没有怒嗥,只是把泪水擦拭干净,等待着他恩赐死亡。
惊魂未定的年轻猎人阻止他,劝说道,留下他吧,我们总不能一无所获。
老猎人说,你不懂狼性,留下这个狼崽子是个祸害,仇恨会使他变成世界上最凶猛的魔鬼。
年轻猎人把我抱起说,看他吓的傻样,哪会有这等能耐?
老猎人说,你难道没听过东郭先生的故事,放狼生路就是自掘死路。
年轻猎人说,我当然知晓,可是我们总要把损失从这只狼崽子身上弥补回来。
老猎人说,你难道有什么好主意?
年轻猎人说,把它拿到城里的宠物市场,说不准能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