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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方律师 江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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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个叫江翰的证人身上,我没时间去想他,我说不清我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江翰先生?”凝视了那个年轻人很久,我终于开口说。在我的目光下,他一直想退后,可惜他的周围都围着证人席的栏杆。 
  “是我。”他说话的声音很动听,国语出奇的标准。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了点什么,我停止了提问,靠在证人席上想了十秒钟。等我再次抬头的时候,我又能微笑了。 
  “江翰先生,你真的是被害人江年宝的儿子?是不是对于江年宝的儿子这个位置,你还有两个竞争者呢?”阿依昨天还告诉我找到三个人可能是江年宝的儿子。 
  “阿依现在在哪里呢?”我忽然很想她。 
  邹汉年又一次反对了,不过我并不介意。 
  我问江翰:“你是什么时候移居危地马拉的?” 
  “1980年,我十四岁的时候。” 
  “你的本名是叫江翰么?根据你名字的英文翻译,可以有几十种甚至上百种可能。” 
  “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我是江年宝的儿子江翰!”年轻人说的很坚决。 
  我笑着摇摇头,沉吟了一会儿。“江翰先生,你在香港的时候居住在哪里?” 
  “油麻地浅水街2104号。”他回答得很果断,也正确。 
  “能稍微等一会儿么?”我说。 
  我走回自己的桌子,拿起几张白纸,用铅笔在上面草草的描了描。 
  我拿起那几张纸走到他面前,把纸一张接一张的展示给他看,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展示完毕后,我把所有的纸片扣下,然后缓缓的问:“请问江先生,这几张图画里哪一张是十四年前的油麻地?” 
  我得意的看着他左顾右盼,开始挠自己的头发,哼哼唧唧的说不出来。看着这家伙被我耍弄得团团转,我心里有一种恶意的快感。他的国语使我想起以前香港人花钱进行国语纠正,那要花一笔不小的钱才能真的纠正好,而且保证以后语音不变形。而十四年前的油麻地是地道的贫民窟,一个有钱进行语音纠正的人恐怕根本不敢走进荒凉的油麻地,更不要说去那些阴暗的住宅区。那里有卖淫,有赌博,有毒品交易,还有杀人。 
  “第二张。”他终于说。 
  我把第二张图画亮给大家看。当学生的时候没有钱,我在海滨作过很长时间的素描,卖给游人赚几个小钱,我相信我的笔依然很准确。“这是英国七十年代末典型的低价住宅区,当时在香港也不少。” 
  然后我把大陆的低层楼房住宅图和德国式的乡村住宅都展示给陪审团看,它们之间确实有一点相似。最后我拿出了一幅画:“这就是十四年前的油麻地贫民住宅区,各位有人曾经在那里住过想来不会弄错吧?” 
  有一个陪审员点头了:“画得很象,我在那里住过,只要在那里住过的人,应该不会搞错。” 
  我笑着来到江翰的面前:“江先生,你不会记错了吧?也许你根本就没有在油麻地那样肮脏的区住过!” 
  “你根本就不是江年宝的儿子!” 
  紧急休庭一个小时后重新开庭,我冷笑着看看邹汉年。我是真的想笑,而且我再也不用装出一脸温文尔雅的微笑。我得意的笑容应该显得很刻薄,甚至狠毒。我甚至想一拳打在那个江翰的脸上,打碎他的眼镜,让碎玻璃扎满他文质彬彬的脸。 
  那种狂然的快意,只有我自己明白。 
  我几乎已经赢了这一局,虽然赢得很侥幸。收买证人将使邹汉年失去陪审团的信任,而且这本身也是一项重罪。我不在乎邹汉年,我想到的是赵奎海,我想他会被判处死刑。他会恐惧,会哭嚎,或者失魂落魄,被一滩稀泥一样捆上电椅,在一阵5000伏的高压下,在他自己的恐惧中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奇怪的感觉,一个人的死亡使自己如此快乐。尤其当我想到赵奎海开枪前江年宝的眼睛。我没有真的看见那双眼睛,可是我觉得那个干瘦的老头子,那双失神的眼睛在看我,一直在看我!我甚至会在夜里惊醒慌张的看着四周,想找到看我的那双眼睛在哪里。冰凉的夜,那双黑暗里的眼睛。 
  现在我再一次的感觉到那双眼睛在看我,我觉得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我,一种激烈的情绪把我包裹起来,我甚至不知道那是痛苦还是快乐。 
  阿依没有猜错,这就是仇恨! 
  邹汉年的错误在于他想把这个谎话变成事实,所以他费劲心机去修饰每个细节来取信陪审团。但是谎话永远是谎话,在某些他难以想到的地方永远会有漏洞。 
  他这一次输得也许一生都想不明白。可是我又胜得何其艰难?如果不是邹汉年的大意,如果不是那个特殊的原因,我又怎么能猜得出江翰的身份。仅仅是一个偶然,如果不是这个偶然,或者赵奎海将在一个小时后回到家里,坐在他的豪宅里喝一杯加冰和柠檬的威士忌。 
  我的心里有点冷,也有点空。 
  格雷森走上了法官席,他戴上眼睛,环视四周后平静的宣读了陪审团的意见:“经过陪审团全体陪审员的讨论,并参阅江翰先生的供词,我们认为现有的证据不足以证明江翰先生提供了伪证。但是对江翰先生的身份也表示一定的疑问,我们认为审判可以继续进行,但是江翰先生不宜继续作为证人出席。”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脸上的肌肉木了起来,我下意识的去改变脸部的表情,可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脸在不在动。我知道他在作伪证,我也让他们看到他在作伪证,可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不相信。 
  格雷森对我说:“控方律师,危地马拉当局已经通过电话提供了江先生的一些信息,可是作为移民,江先生的履历并不完整,我们无法确定江先生的身份。请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停留,让我们继续审判。” 
  我想说我知道他在作伪证,可是没有人会听。我忽然觉得邹汉年没错,错的是我。没有真假,我认为是真的的东西,陪审团不认为是真的,无论是因为愚蠢或者被贿赂。 
  只有他们认为真的东西才是真的。我想司法女神是不是应该蒙上眼睛,当你知道什么是真实而别人都认为它是虚假的时候,还是蒙上眼睛不要看更好一点吧?如果我是那个真实,我可能会羞于让他们看见自己。 
  我吐出一口气安静下来。 
  “我想请证人李原警官出庭作证。”我说。 

控方律师 (下) 
by: 江南
控方律师(五)
——被背叛的勇敢 
  一身崭新的黑色巡警制服,李原以很标准的立正姿势站在证人席上。头微微扬起而帽沿压得很低。很年轻的一张脸,脸上的线条崩得紧紧的,一脸的严肃。其实与其说是严肃,不如说是紧张,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 
  22岁的李原一年前刚从警察学校毕业,还是个警衔最低的小巡警,没有权势,也没有钱,工作是夜间巡查警员。那是个最苦也很危险的差事,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抢劫强奸或者杀人,而一旦冲上去制止,可能就会死在那里。尤其是在李原巡逻的三湾口监狱附近。 
  可是就是这个小警员,在当晚的巡逻中听见了枪声后用他点三八口径的左轮打碎了监狱的大门,独自冲进了三湾口监狱执法。并且在陆德明等五名狱警的阻拦下,坚持与其对峙五分钟,直到支援的到来后将赵奎海等五名人犯逮捕。 
  包括我都很难想象他这种举动,他没有什么可以和陆德明他们抗衡的,监狱的事情本来不是他的职司范围,陆德明的警衔远远高于他,是他见到了必须举手敬礼叫“阿SIR ”的人,他一个人一支枪也不是对方五支枪的对手,要知道当时陆德明已经做出最严厉的警告,说如果他不立即退出监狱,他们就有权以持械私闯监狱而击毙他。可是这个22岁的小巡警创造了奇迹,他真的逮捕了海龙王,估计这会是黑道上的一大耻辱。 
  那就是所谓勇敢,一个22岁的小警察那不计后果的勇敢! 
  我相信李原,他的证词是我最有力的反驳,邹汉年他们的编造将在李原的证词下漏洞百出。 
  李原现在正站在我面前,也许是因为紧张,他紧紧的抿着嘴唇,额头上挂满细密的汗珠。高大的李原有点象一个老师面前的学生,他在微微的颤抖。 
  可我不是老师,我想他并不知道他的到来对于我是怎样的安慰。他一出现,我心里那些烦躁暴乱的情绪忽然都消失了,我忽然感觉到了信心,因为这个小警察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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