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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她留下来，只是为了你心里那份安慰。但现在，你已经不需要了。”
“我明白了。”我垂下了眼，有些事，不再需要欺骗自己。
半晌，又抬起头，“我能再见一次我的爸爸吗？在他被投进去之前？”
“这个我可以安排。”
“谢谢。”我站起身。
他叹了口气：“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不要恨我。”
“恩。”
“小夜——”在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马簿喊了一句，像是又想到了什么。
“还有什么事？”我停住脚步，回过头。
他摇摇头：“过两天就是中秋，带壶酒去吧。”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推开门。
再推开门，已经是地府的牢笼。
“你真的不回头看我一眼吗？这之后，我们会有很久很久不能见面了。”
我坐在牢笼外的木椅上，倒好两杯酒，望着面壁的那个背影。
“带酒来，怎么不请我呢？”另一边的修罗手脚被拷在巨大的锁链里，动弹不得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还有心情跟我打趣。
“就算请，你也没手喝。”
“你有就行了。”
“等着吧。”
他笑了笑。
这个时候，爸爸转了过来，叹了一声：“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怕会舍不得。”
我将酒递进了铁栏：“今天是团圆的日子，就让我们父女倆好好团聚团聚，喝杯酒，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爸爸接了杯子，若有所思：“他们没有因为我的关系为难你吧？”
“没有，有马簿罩着呢。”我笑笑。
“那就好，我也什么都不会说。”他举起杯子，一饮而下。
我望了一眼他的手，伤痕累累：“他们用了什么刑？”
他拉下了袖子：“没什么，都习惯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于是抬起手也灌下一杯，酒能忘忧。
“真热闹啊，给我也敬一杯。”修罗不甘寂寞地喊着。
我满上一杯，托起，用鬼气隔空送到他的嘴上，然后轻轻一转手，酒就倒了下去。
“这敬的什么酒，全倒在我脸上了，趁我不能动弹就伺机报复可不是好人所为。”
“这一杯，是为了敬你差点把我扔进轮回道。还有下一杯，你敢不敢喝？”我动了动手指，杯子就飞回了手中。
“算了，我不想被你浇得满身都是。”他甩了甩脸上的酒滴。
过了一会儿，爸爸忽然闭了眼睛，倒在地上。
“我说，你是想劫囚吗？”身后传来修罗不咸不淡的声音。
“是又怎么样？”我收拾好酒壶和杯子，转头看着他。
“当然是让你带上我。”
“没空。”我转回去，摸了摸铁栏，将鬼气凝到手上，做了一个手刃，正准备下手，一个东西忽然打到后背，随即又落在地上。
这一下，就碰散了心思，我有些惊讶，朝后瞥了一眼，原来是刚收起来的酒杯。
“你是看地狱太寂寞，所以想来陪我们吗？”修罗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原来他也不是完全被废了。
“我对那下面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自己好好享受吧。”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用，姓牛的脾气我知道，他肯定早在外面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你动手。”
“你又知道？”
“当年我就是栽在他手上，这点经验还是有的。再说了，他不是一直就想搞跨那个马脸吗，怎么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我聚集了精神，仔细聆听外面的声音，而后，承认道：“你说的对，是我大意了。”
“可是，我不甘心。”我咬紧牙齿，望着近在咫尺的爸爸，握紧了铁杆。
“没什么可不甘心的，我比你花了更多的心力，最后也还是要回到那里去。”他苦笑了一下，忽然压低了声音，“现在站到我这边来还来得及，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
“你是真不知道死心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吧？想再来一次？你还有那一天吗？”
“虽然我现在被关在这里，看起来再无机会翻身。但我埋下的基线并没有消失，它们还是牢固的扎根在那里，等聚集够了能量，就会再次发挥作用。你，也可以变成重要的一员。”
“我对这些没兴趣，你喜欢颠覆，就自己玩去吧，我只要救出我的父亲。你最好别再把他搅进来。”我瞪了他一眼，捡起地上的酒杯。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你难道不明白，只要我成功，他一定会脱离苦海，包括你，甚至你不知道在哪里的母亲，我们可以创造不同的规则。”
“你就是靠这些说辞来吸引别人的吗？还挺诱人的。”
他变了神色：“我可不是说笑。”
“明白了，我会考虑的。”我最后又看了一眼昏睡的爸爸，“那么，就再见了。”
推出门，迎面就对上了守门的牛头马面，不远处还散飘着几个无常，也许偷听很久了，我冷笑着经过他们身边，真是浪费了一番好光景。
回到了宿舍楼，刚飘到走廊，就看到了靠在栏上的孟婆。
“你在看什么呢？这里没有月亮，不会出来的。”
“不是月亮。没事吧？”他看着我手里的酒壶，显然是怕我看不开所以借酒浇愁。
我随手一翻，倒空了壶里的迷魂汤。
“有事的话，我就回不来了。”
“是啊，回来就好。”他抬头望着天空，喃喃地说。
我趴在栏杆上，将酒壶和杯子都扔了出去，累得闭上眼睛。
月亮不会看见地底的悲欢离合，那黑乎乎的一片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第27章 翻船（上）
沉睡之中醒来。
梦里我发现自己身处地狱，到处是火光与惨叫声，牛头马面正提着发红的烙铁向我走来，而我的身下则竖着无数的刀尖，每一个都刺穿了我的皮肉，那痛到麻木的错觉让我竟然想就这样沉浸在其中不要醒来。
细想便觉得有些可怕，潜意识里人总是喜欢逃避多一些，我竟然宁愿选择承受地狱的极刑而不是面对现在的痛苦。
起身飞往奈何桥，距离上次地狱大门洞开已经有些时间了，一切动乱平定，该判的判了，地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我的心还不能平静，每次经过地狱上空时，都会没来由的出现一阵心悸。对于别的鬼差来说这也许只是地府漫长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可对我来说，日子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刚到了地方，就见421在对着一个老鬼喷唾沫。
我走上去问道：“干嘛的？”
“啊，你来的正好，”421两眼放光，“快帮我解决这个老头。我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他就是不肯去投胎。”
“要我说，直接扔下去就好了，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陆郦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也不能这么无情”421凑近我解释了一下，“这家伙是自己人，原本是看管莲灯的，那天灯灭的事你也知道，刚好轮到他值班，那灯好好的一直没熄，一灭就出事了，肯定被谁动了手脚。虽然最后是抓到了几个小鬼，但他也脱不了干系。这不，上面念在他辛苦多年的份上，让他随便挑一个身份投胎离开地府就算了，可这老头犟的很，就是不肯。”
说完，他还看了看对方，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说坏话。
老头子怒气匆匆地吼道：“我什么都没做过，凭什么要我离开这里？”
“事情是在你手上出的，你总得负责。”
“我不管，我辛辛苦苦在这里做了几百年了，一直尽心尽责，那天的事只是个意外，见了阎王爷我也这么说，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你在这里多久了？”我与他说了第一句话。
“四百一十二年，”他随口就说出了年数，然后得意地摆了摆头，“说起来你们这些小辈还得叫我一声‘爷爷’。”
陆郦瞪大了眼睛：“那你还得叫我一声‘姑奶奶’呢。”
“你这小丫头太无理了。”
“我本来就比你大！”
“这么说，已经很久了。”我笑了一下，“对着那个让鬼也无欲无求的清灯四百年，你已经无聊透顶了吧？”
他正色道：“我不这么觉得，既然是工作就要接受。”
“难道你从来都没想过，要看它熄灭一次吗？”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板过脸：“没有。”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你既然会被打动，那就该认了。现在这条路说不上有多好，但的确是你所能走的最好一条了，”看他不说话，我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