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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
又是一个局中局、坎中坎。时机和地点都选择得那么合适。屠龙器不在鲁一弃手里,而是在“藏魔海子”里,在逃躲到“藏魔海子”里的人手中。大自然的肃杀之地,多年以前就难见一点生命的迹象。在这样的一个枯杀绝灭的环境中,屠龙器的杀戮之气已经完全融入到这局相中,没有什么特显而出的气相。这也就导致已经到达“藏魔海子”外的朱瑱命都没能感觉出它的存在,也让他误认为这一路人只是诱儿,转而直追鲁一弃而来。
而事实上正是穆天归带着那屠龙器直奔西北,那里有墨家祖先认定的,由朱家祖先构筑的藏宝暗构。藏宝虽然不是墨家所为,宝构虽然自始自终是空着的,但墨家后代却是无数次来回于那个地界,不然也无从可知朱家掖宝行径。所以那处的凶穴所在也在他墨家掌控之中,虽然无宝镇压的凶穴移位不少。
当一切都在朱瑱命心中、脑中形成布局后,一团甜腻的血腥浮上他的舌面。他用鼻中透入的一丝清新气息压服了下胸中的翻腾,再强行将这口血腥咽回喉中。
当胸腹中的一切异动都被强行收敛到角落中后,他冲口而出满带血腥气的第一句话是:“速讯狂沙帮,务必将‘藏魔海子’中人尽数擒获。”说完这句,他又闭紧嘴巴调整了一下:“如果不能擒获,尽数见尸也行。”
话音刚落,一声尖利的啸声由远及近,从远处天空直落下来。
“是信枭!”漂亮小伙还未来得及将朱瑱命的吩咐传达下去,便以指撮嘴,也发出一声尖利怪异的哨声。
信枭听到哨声,便继续长啸着回应,同时急速往漂亮小伙头顶落下。小伙手臂一抬,信枭轻巧地就落在他的手臂上。
紫色泪斑竹做的信管打开,卷起的奶脂密绸信笺展开。漂亮小伙儿没有马上递给朱瑱命,他自己先细细看了一遍。这举动更说明他在朱家的地位非同一般。
“是不是西北方的事?”朱瑱命微闭起眼睛,他知道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可能已经变成事实了。
“对。”小伙儿悄声回道。
“是不是屠龙器显形西北?”朱瑱命用力吸入一口气息后又问。
“是的。”听得出来,小伙儿在极力控制语气的平静。
“有没有来得及入凶穴呢?”朱瑱命说这话是心存最后一点侥幸和祈盼。
“……”没有回答,是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又该如何回答。
长长的一声叹息,旁边有人甚至已经从这声叹息中看到带出的血气,那血气粗重得已经能凝捻成丝,凝捻成绵长不断的血丝。
“有负祖愿啊!愧对祖先啊!非但未曾建得奇功,倒将祖宝遗落。”朱瑱命情绪出现了少有的激动,黯然神伤间眼角有晶莹渗出……
鲁一弃没有睡着,能在如此杀伐大坎中安然入睡,要么这人已经道成如神了,要么这人就是没心没肺的呆傻。鲁一弃道行没到那份上,却也不是呆傻,所以他自始自终都没睡着过,最多算是闭目宁神养气而已。其他人更不可能睡着,江湖人的警觉和所在处境给予的压力和不安,已经纠结成一根粗绳把他们的心高高提起。所摆出的睡态只不过是应鲁一弃的要求而已。
既然都没睡着,肯定就都觉出到朱瑱命的到来。鲁一弃没有变化自己的状态,他觉得还没到时候,他心中盘算的最后那道可救命的理数还没合上轨子。
其实虽然都是睡姿,但高手们还是能从气相的升腾起伏和肌肉筋腱的收缩凸起蠕动上判断得出是否真是在睡觉。比如说朱瑱命这样的高手,一点点的不自然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更别说那些装睡的人暴露出的许多破绽和不自然的气相、体态了。但朱瑱命完全没有去注意其他人,他就看准鲁一弃了。而凝气聚神,将身心都趋于自然后的鲁一弃却是判断不出真在睡觉还是假睡,他没睡着时的状态比睡着后的状态还要自如随意。
鲁一弃很舒服,一路的奔波劳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舒服过了。躺在柔软的青草甸子上,闻着野花的香味,聆听着湖水轻漾的声息,模糊中他仿佛又回到天鉴山千峰观旁的草庐里,暮鼓晨钟中,枕月听风,谈经论道,解虚破幻。模糊的感觉让他忘却了烦恼忧愁,忘却了危险和杀戮。再随着模糊的感觉越来越淡、越去越远,他的心窍整个被清空了,每一个连接心窍的神经都变得无比的敏锐。
从朱瑱命到来之后,他的每一个情绪的变化和外露神经的悸动都没有能逃过鲁一弃的感觉,甚至连他身体内部的变化,鲁一弃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不管情绪还是身体,都能从人所携带的气相上反映出来。
时机到了!鲁一弃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状态,可脸上的微笑却禁不住地展现开来。感觉和判断告诉他,此时朱瑱命已经像个快溃塌的堤坝,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再给他来一个决定性的冲击,加速他的崩溃。
鲁一弃缓缓站起身来,整个过程中他依旧聚气凝神,尽量保证自己动作的从容和自如,就连最后直腰的那个哈欠,都将心境放到灵空的状态做出。他心中非常清楚,自己只要稍有慌乱和错愕,都会被对方瞧出暗藏的招数和心中别样的企图。
“朱门长,来了。”语气平静得像是隔夜的沉锅水。
“是来了,你才知道吗?”答话间已见兵戈之气。
朱瑱命与鲁一弃的距离很远,但他们之间的说话根本不用高声。一者是静,他们两个开了口,就在没人会敢出大气了,就连这许多的马匹牲口都像是被某种奇异的力量压制着,连个微弱的鼻鸣都不喷。再者是两人能力非同一般,朱瑱命的耳力当然不可小觑,而鲁一弃听的同时还在感觉,感觉朱瑱命口中喷出的气息和嘴唇的翻动。
说话时两人都在微笑,就像许多年未见的挚友,不用多言,不用拥抱,一笑之中就将所有心中要表述的领会得清清楚楚。
“来了好,省得心中总挂着,这样也算是了了件事儿。”鲁一弃的劝解很真挚。
“不是了了事,是遂了心吧。遂了你以宝易宝镇压西北凶穴的心。”虽然心中恨得无以复加,但朱瑱命的话语还是平静非常,就连胸气的起伏都如若不见。
“那也真是没法子,天下无数宝贝,就你那屠龙器千年之间与‘火’宝同存,已经尽染‘火’宝之灵。特别是我还听说,这屠龙器正名为五音屠龙匕,其上五音奇窍正合了受气发音之理数,为吸取蕴存宝气的绝佳圣品。最初可能还是‘火’宝为哺,屠龙匕为受,到后来却是两者相恒,互为补萎。这也正是你朱家虽有‘火’宝依仗,仍必须以杀伐得天下的原由。除去此宝,又有何可替已毁的‘火’宝镇得西北凶穴?”
听了鲁一弃这些话,朱瑱命没有作声。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鲁一弃的话让他更多地知道自家屠龙器是如何圣灵之物。只是自家没有好好利用。如若这宝物不为自己这一脉旁支带出,说不定借它宝气还能多维持朱家皇朝几百年运道呢。想到这里,更重地触及他心中最伤之处,一口血气顿时堵在咽喉处,一时间只字难出。
“难得朱门长遵循天道大义,把这宝物舍与我等镇了西北凶穴,这福及世代子孙的好事,也真就朱门长这样道行深通之士才能为之。佩服呀佩服!与朱门长这一趟我是所学匪浅,所获匪浅。最值得庆幸的是,与朱门长第一次交易总算是圆满了!”虽然鲁一弃的表情很平静,但他说出的话语却是感情丰富,这得益于他在洋学堂里排演过话剧。
朱瑱命还是没有说话,此时他不但感觉喉咙口的血气要喷出,就连五脏六肺都要爆裂开来。鲁一弃的话语中带着嘲弄、羞辱,这是他从未承受过也无法承受的。而洗刷耻辱的最好办法是杀死对手,哪怕是与对手同归于尽。
朱瑱命往草坡下冲出几步,脚步有些踉跄。身边的人都跟在他旁边疾走,却无人敢伸手搀扶一把。连走几步之后,朱瑱命再也控制不住胸腹间的翻腾,堵住咽喉的那口血气勃然喷出。
朱瑱命在血气喷出的刹那,转身撤袍掩面,让那口喷洒的血气尽数落在衣袍内侧。
掩面的衣袍缓缓落下,朱瑱命顺势用它擦去嘴角的血渍。当他再次转身时,没人看得出他是刚喷吐过鲜血的,只是脸色稍显得青白了些。
血气喷出,反倒去掉胸腹间的郁闷,反倒让郁积的气息流转起来。于是朱瑱命再次平静下来,再次显现出修道之人的静虚之相。
平伏的心境也让思维活跃起来,此刻的他意识到自己不能随着鲁一弃的话语去思考去愤怒。对手刻意去做的事情肯定是别有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