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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让鲁一弃没有继续跌下。
几乎是脸对着脸,水下上来的脸原本应该是白净的,现在上面却满是未被江水冲刷干净的淡淡血迹。鲁一弃朝这张脸伸出他没有手的右手,是希望能让那人借把力上来,因为那人是猎神郎天青。
猎神摇摇头:“我的事了了,该走了。当年我承诺老任的就这么多,再说我的狼、犬都没了,手臂带伤,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鲁一弃没有站直身体,而是侧身就势坐下,坐在猎神面前,手臂依旧探向猎神:“那你也该上来,等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再走,总不能老泡在冰水里。”
“不冰不冰,你只管静心听我说几句话,那也是老任留下的话。他早年丧妻仅留个儿子,当年因为他儿子恃强乱用他做的厉器,误伤好人,他心中内疚退出关内,同时也正好全心帮你鲁家做成大事。他那不孝子留由他师傅代为管教。你此处事了重回关内,要有机缘,务必请你带上他儿子做趟事儿,给他儿子个成器的机会。”
“哪里能找到他儿子?”
“你不用找,任老之前发江湖信给他师傅了,他们会来寻你。茫茫人海,碰到是缘,碰不到是命。只是记好,他师傅有第三只手。”
猎神重新调整了下勾住流凌边沿的手臂,因为手臂开始下滑了。
“还有,江湖上传讯,南下各路都有高手堵截伏击你,不知是对家使了什么手段。现在最好的路径就是由此顺流之下,到鸦头港找个使船的舵手步半寸。他也受过你鲁家恩惠,会从海路送你们南下。”
“再有,你身边之人不可全信,据老任留言和我自己观察,并非本性泯灭,实在是和个奇异虫扣有关。并且虫扣入肉太久,解扣已然不易。”
“我知道!”鲁一弃心头蓦然涌上一股酸楚,这话说得晚了些,中了虫扣的独眼已然葬身山体之下。不管那虫扣是否真的有用,独眼至死的表现都是个真正的兄弟。
“知道就好,我原本就觉得凭你的能耐,在你面前说这些很是多余。那么我走了。”
猎神说走就走,没有一点的反顾,转身扑到水里,手划脚打。在黑色的江水中留下一道淡红的水道道。他绕过几块浮冰后,再也没有体力游向堤岸。只能艰难就爬到另外一块漂游的浮冰上。然后静静地躺在那块冰块上一动都不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去了。
猎神离去时,溅了鲁一弃一脸的水珠,鲁一弃没有擦,任凭它们自行往下滚落。
水温果然像猎神说的那样不寒冷。这是满脸水珠传递给鲁一弃的信息。但这信息带来的后果却未必是好的。
脚下的浮冰与猎神躺着的浮冰离得越来越远,这是因为鲁一弃所站立的冰块是在江的中间,是在江水快速流动的暗流上。
脚下的浮冰越流越快,这样的情况绝对与江水的温度有关。只有浮冰快速溶化了,只有浮冰的分量变轻了,它的流速才会在同样流速的江水中变快。
浮冰在溶化,在快速溶化。不久之后,他们三个将在大江江心的暗流上失去承载他们的唯一依赖……
海上轻轻地有些小波浪,这些波浪将太阳的光芒反射得如同一张刺眼的金网。在金网上乘风急行的是一艘铁头叉尾桐木双桅渔船。
这艘船与其他渔船有很大区别,头尖尾宽,船底窄深呈尖弧,这样造型的船破浪时如犁耕刀切,大大减少水的阻力,而且转向轻巧灵活。船尾帮框双叉型探出,下部流线型滑尾,既可以保证船体的平衡,扩大后舱空间,加大储存,又可以顺利导流,保证在尽量小的距离中小角度打转方向。船头包铁,增加船体强度,与礁石和其他船只碰撞时有较强防护能力;同时,又增加船头分量,保证狭窄船头与宽大船尾间的平衡。船体不大,却用双桅,这就有足够的速度保证。
从船的吃水来看,这艘船上没有装载什么重物。没有装载重物能够让船以最快的速度航行,没有装载重物却也让快速航行的船变得有些颠簸。何况海面上还有些小波浪。
海上起些小波浪,对于常在海上讨生计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而对于从没见过大海,更没在海上航行过的人来说,没准就会被颠得吐个底儿空。
鲁一弃就站在这艘船的船头,他从没有见过大海,更没在大海上乘过船。瞎子和女人也一样没有过。但前者和后者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鲁一弃就好像船上的一根缆桩,也不用抓点什么扶点什么,随意地一站便纹丝不动,随意迈步便如闲庭信步。而女人则已经吐得在船舱中昏睡过去。就是瞎子那样好的轻声功夫,也不免晕头转向,连着几天吃不好,睡不着。
其实能像鲁一弃那样控制自己的身体的人并不多,即使是混了一辈子海上饭的水手,也难免会经常跌撞、扶持。因为“控制”,首先是一种天赋,即便锻炼可以使这能力提升,却始终不能做得像鲁一弃那样完美。因为鲁一弃的这种天赋得益于感觉,他的异能感觉可以清楚地告诉自己,下一个倾斜、摇晃的方向角度和力量,也告诉自己身体应该如何顺应船体的变化。趋势顺势,着力附力,也就是让身体处于自然状态,再与周围环境自然地融为一体。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能通过锻炼来达到鲁一弃这样的境界,此时船上就有这样一个人,这个黝黑精瘦汉子正在船尾舵位旁漫不经心地度着步,一双鸥鸟般锐利的眼睛却不时饶有兴趣地瞄向鲁一弃。
这人就是鲁一弃在鸦头港找到的步半寸。
鲁一弃他们三个从萨哈连江踏浮冰顺流而下,浮冰逐渐融化,眼见着就快载不下他们的时候,江面出现了个急弯,水流将浮冰甩向弯角。
弯角里有许多已经溶化成小块的浮冰,也有一个原先被冻在江里,开凌后才被冲漂到这里来的吹气筏子。这是个牛皮筏子,挺大,刚好能载下他们三个。瞎子在西北做贼王的时候,没少摆弄过皮筏子,再加上江中不停“叮咚”撞击的冰块指引着,他顺顺当当就又将筏子划到江中,继续往下游漂去。
后来筏子被冰块扎破了,他们便到岸边找渔家乘船,一路漂下吃饭租船花光了瞎子身上所有的大洋,就连女人带着的两只金箍子也都花了,二十多天后才赶到鸦头港。
其实是步半寸来找鲁一弃他们的,这寒冬腊月的,又不是出海的鱼季,港子里突然来了三个陌生人,没一个时辰就都知道了,也就在这一个时辰之内,步半寸见到了这三个人,并且看到那年轻人衣襟边不明显露出的“弄斧”玉符。
鸦头港外方圆三百里海域是个绝好渔场,盛产大小黄花鱼、北鲳鱼、马鲛鱼、鲅鱼,还有刺参和须虾。就是这样一个大好的渔场,让这港子里的一族人过得兴旺富足。
步半寸父辈原来属于外来讨生机的游民,一家老小幸亏这一族的渔民收留,才免得饥苦流离的生活。所以当南方有一群海客要强占港外渔场时,步家便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与对方赌赛的重任。
赌赛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在当月月底,回潮无汛时放入渔场十条号称“北海狐狸”的蓝鳍白豚,双方各出一艘船,谁逮得多谁胜,都逮到五条的话,谁先逮到谁胜。
回潮无汛,也是海流转向的时候,此时海面下两股暗流交叉,水况多变,常会出现怪浪漩涡。这样的局面下要想赢得赌赛,必须要有特制的快船。
步半寸的老爹连夜奔驰几百里,寻到塞外奇工任火旺。又由任火旺江湖传讯请到当时都还在北平的鲁家昆仲,一同赶到鸦头港,用两天一夜的时间赶制了一艘铁头叉尾桐木双桅渔船,最终赢得赌赛,保住渔场。
步家为报答鲁家援手,承诺出人帮鲁家完成大事,并接受了鲁家一工技法的抄本。步家出的这人就是步半寸。
步半寸不是他的真名,那是因为他具有极高的操船本事才被大家叫做这名字的,据说在“带鱼平”(过去少数渔家用的风力代称,其他还有“历书翻”、“干豚晃”“龟壳掀”等等)这样的大风中,他都可以稳稳把掌住舵,脚下移动不会超过半寸。
其实步半寸控制自己的方法和鲁一弃还是有区别的,他依靠的是自己下盘的定力,也就是脚掌的扒附力。他的脚掌经过多年的锻炼,如今在船甲板上就像是对吸盘,不要说赤脚,就算隔着薄底鞋子,也一样可以紧紧吃住甲板表面。在有风浪时,他的腿脚始终肌肉绷得紧紧的,用着很大的力呢。只是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很是轻松,在别人眼里看着也很是轻松。而鲁一弃的方法却绝对是顺其自然,着力附力,自己根本不用费多少力气,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