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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那是一个意外产生的魂魄,那也是因为,那种深刻的期许暗藏在他内心深处,已经许久许久了,那种想成为另一个生命,过另一种生活的渴望。
自由,也许任性。
是的,他所否定的、嘲笑的、厌弃的朱闻苍日的任性,其实是他自己在岁月里求不得却舍不了的任性。
而只有在箫中剑面前,他才能,才敢稍稍放纵自己的任性,并且放纵自己为这样的任性而快乐。
只有那个人,可以紧绷着一张冰冷的脸斥责他的任性,却依然接受,甚至惯着他的肆无忌惮。
冰冷地,安抚他的疲惫和躁动。
于是他也成为了他的求不得与舍不了。
他求不得那人对朱闻苍日的爱意。
也舍不了那人对朱闻苍日的温柔。
漫长的、千年的浮生里,这是他最平静的幸福,最幸福的平静。
却不真是他的。
许多念头在朱武脑海里转过,最终,他睁开了眼,拿手勾过箫中剑雪白的下巴:“你这么说,是不是意思就是,朱闻苍日那般喜欢你,那也是吾的本心,是吾的必然?”
箫中剑没有回答,只推开他,转过身低下了头。
“嗯?”银鍠朱武弯下头,凑近过去在那人的发鬓摩挲,轻轻地吐气。
这人,就算羞涩,也是面无表情,不会脸红。
只是雪白脖颈之上,耳尖微微泛着极浅淡的红,在夜里几乎看不出来。
大约终于受不了了,箫中剑挪开了一步:“没有,朱闻苍日游山玩水的心性是必然,但是他遇上我,一时兴起要跟着我,还有后来的事情,则都是偶然了。”
银鍠朱武却不依不饶:“可是朱皇必然会去赴武痴天渺之约,而你作为存世的武痴传人也必然要去完成使命,似乎这一切是已经注定的啊……哈哈哈,箫中剑,你我命中注定,姻缘天成啊……”
箫中剑不理会他了,向里面走去。
只留下银鍠朱武在那里笑得不可自抑,直不起腰。哈哈哈的爽朗笑声惊到了守城的士兵。
可是真的,箫中剑,遇上你也许是种偶然,但是一旦遇上了,之后的喜欢,于朱闻苍日或银鍠朱武,却都真的,不会只是种偶然。
“喂,箫中剑。”终于笑完了的银鍠朱武开口唤道。
虽然看不到人,也没有回应,但他知道箫中剑不会走得太远,而一定是在某处停下来等他。
“吹首曲子给吾听吧。”
还是没有人回答。
银鍠朱武压低了声音,再不是那么欢愉,声音低到快没有人能够听到:“吾想听。”
周围还是那么安静,安静到只有夜风和鸦啼变得分明。
就在银鍠朱武忍不住要叹气的时候,里面传来了铁箫的声音。
那么有寒意的箫声,除了箫中剑,还会有哪个?
曲声和月色一样寒凉,银鍠朱武却微微笑了,他抬头望了望月亮,阖上满眼的笑意,走了进去。
暮樱(一)
那是带着浓浓寒意的箫声,冰冷得如久置的寒酒,入口只觉得冷,入喉,方觉得疼。
孤独得似乎,从来,只有一个人。
然而,虽然令人心酸,却又不悲苦。
也许,寂寥与幽怨,区别就在于此。
曲调那么冷,让人忍不住跟着叹息,那吹箫的人,那么沉静,俊美的容颜,宛若天人。
他一个抬眼,冰冷的,翠绿的眸子,细长的,凉意的眉眼……无声地看到你心底。
一曲终了,银鍠朱武看着箫中剑,说出口的却是“箫中剑,你真好看……”
于是连箫中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立在那里,半张脸在月光之下,不似凡间。
“箫中剑,我带你去看样东西。”银鍠朱武说。
他拉着箫中剑到了庭院中央的一棵樱花树下。
那棵樱花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天然一树二色,一半是红花,一半是白花,在幽蓝的月光之下,白色的花瓣温柔圣洁,红色的花朵靡丽馥郁,在夜风中摇曳。
“它美吗?”银鍠朱武问。
箫中剑点点头:“这是你的亲人种的花吧。”
“你怎么知道?”
箫中剑的手指摩挲过有着古老年份却看似年轻的树干,触感鲜嫩而光滑:“它比庭院里任何一株更为珍贵的花草都长得更好,一定有人,以超越了工匠的心,一直维护着它。”
其实这是伏婴和银鍠朱武小时候种的樱花,伏婴和他最早的亲密行为就发生在这树下。最早那只是一株普通的淡粉色樱花,那一次之后,它变成了更为极端的两色。
虽然说拿有着和别人的亲密纪念意义的东西来和箫中剑炫耀貌似很不上道,此刻银鍠朱武单纯只是想把这个季节最美的东西给箫中剑看。现下,他所能想到的,最美最好的,就是这棵樱花。
“以后,吾也会和你一起种很多的树,开很多的花……”
箫中剑转过头,对他温和地摇了摇头。
“你喜欢种什么,我们就种什么。”银鍠朱武说。
“不必,吾看着它,足矣。”看了下银鍠朱武不太好看的面色,箫中剑继续解释:“荒城不尚浮华,种的多是供荫大树,偶有可结果实之树……而且一个荒字,其实也决定了,树在那里,并不十分好成长。吾少时不死心,尝试种过其他花草,结果又无此天赋,终是枯死了……于是便放弃了,就像吾小时候贪玩想养兔子,结果养不活,白白枉费了一条生命……所以,不必了。”
“箫中剑,其实你可以再任性一点的。”
“我的父亲告诉我,以玩乐之心对待一条生命,又不能尽到照料它的责任,太伤害它宝贵的价值了。”
“你有一个严厉的父亲。”
“也许,但他也很慈祥。我的父亲兄弟,都是内心善良的人。”
“所以,箫中剑,你也很善良……你有很好的亲人,他们都爱你,虽然和你一样,未必擅长表现出来。”
箫中剑点点头:“我想,你的亲人们也是爱你的。”
“也许……”如果那可以被称为爱的话……
他是在作为朱闻苍日的时候,才被他的那些亲人们告知,他的孩子们都已经战死了。
其中有两个他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的那些亲人,并不很清楚朱闻苍日和银鍠朱武之间的关系。但当时,连朱闻苍日都会为银鍠朱武难过,虽然只是一种同情。
而真的,属于父亲的心情和痛苦,却是他恢复银鍠朱武的人格之后从朱闻苍日的记忆力袭来的痛楚。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当时对黥武,也是养育的责任,多过真心的照顾与交流。他不算严苛,却也从来没有真的耐心,去呵护自己的孩子:他只是在培养银鍠家的继承人,而不是像一个父亲那样疼爱一个孩子。
如果是黥武养死了花草宠物,他一定不会说什么。
可是,那么小的孩子,他抱过的那个尚温软的孩子,以及甚至未有机会见过面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小儿子们,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长大,已经懂得为国捐躯了。在他看不到的时候,他的骨血,来了又去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
不是不难过的。
尤其当他记得,黥武的确是很爱他这个父亲的,所以总是在看到他的时候,笑得那么真心。那么乖巧的孩子,只远远看着他又不敢跑上来抱住他撒娇,但是眼神总是在他身上晶晶亮地飘啊飘,希望他的父亲可以抱起他,让他坐在他的膝盖上。而他对那个孩子,最吝啬的不是别的,正是这样的笑容和内心的爱意。
他一直在生九祸的气,于是顺带减少了对儿子的爱,什么也都没有为他做。黥武的那些微小的、可以轻易满足的却一次次失望的希望,他只是装作,从没看到……
想起来,多么遗憾,多么懊悔。
但是,他的亲人们,把他儿子的死讯告诉他,并不是为了这父子之爱,他的遗憾懊悔一点也不重要……他们要他回来本就是因为需要他承担义务,而这义务里甚至没有时间和精力可以供他难过,或者在他们看来,挥霍。
“箫中剑,你还经常想你的亲人吗?”银鍠朱武问。
“是的,我时常想我的父亲,我的兄弟。”
“即便这会让你难过。”
“即便这会让我难过。但是难过提醒着我,他们对我的重要,我曾经多么幸福。”银发翠眼的人,面容低垂,沉静知足,冰冷温柔。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又或者,你自己有机会做一些什么改变,会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