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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金瓶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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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斡将军到了宫中,见了兀术,因说有个会弹唱的妇人送来答应王爷。兀尤传令叫进来。吴银儿打扮得更是整齐,织金红锦宫妆、窄靴长袖,挽的平头譬,与番妇一样。兀术甚喜,又赏了两匹缎子,留下吴惠随营吃钱粮,和斡离不踢气球,至晚方散。原来兀术随营妇女有三四百人,俱是河北、燕京、临清、济宁掳的良家名妓,这吴银儿一时间那得就到得兀尤身边。到了夜宴,那些常常在前的美人们,人人妒忌,个个争妍。休说一个吴银儿,就是王昭君也叫你不得见面。因此吴银儿只见得一面,就派在闲房里管缝衣服去了。
  过了一月,再不得兀术一见。也是他有幸,该出头享这一场富贵。忽一日,金兀术传刘豫入宫赐宴,饮到乐处,要赏齐上名马一百匹,美女十人。这些众妓们怕吴银儿进来得宠,就将他为首,添上九个平常的,凑了十人之数。兀术每人赏了两匹缎子,俱用红织锦搭着头,骑上马往齐王府里去了。
  这吴银儿也只说道和在兀术宫里一样,那知道刘豫奉兀术太子之命赐的美人,那敢轻待,就和公主招了驸马一般,又怕是四太子疑他二心,使女子来监守的一样,因此不敢不尊。
  将为首的吴银儿立为宫妃,银袍珠带,金屋银床,和皇后相似。又因没了嫡夫人,就以充正寝。那吴银儿立时尊奉起来,满府中俱称娘娘。也是吴银儿一生心肠极好,虽在烟花,有此善报,一时高入云霄。李铭夫妇认作两姨兄弟,送礼设席,满东京都来趋奉。那知道他二人是个二搭六,一群衣锦荣归。因此说得个人无定位,颠倒无常。不知后来如何归结。正是:落花无定,黄莺衔入合欢宫;飞絮有情,紫燕营巢华屋栋。
  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翟员外伸冤元帅府 李师师官配马头军
  诗曰:
  节当寒食半阴暗,花与蜉蝣共死生。
  白日急随流水去,青鞋空作踏莎行。
  收灯院落双飞燕,细雨楼台独啭莺。
  休向东风诉恩怨,从来春梦不分明。
  东坡《在徐州登燕子楼》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
  单表古人诗词,多因故国伤心,闲愁惹恨。叹韶华之易尽,则感寄春风;悲陵谷之多迁,则魂消秋月。拈就鸳鸯,写出江淹离恨谱;飘来蝴蝶,编成杜牧断肠诗。也只为托兴遣怀,寓言醒世。真却是假,假却是真。自有天地古今,便是这个山川,这个岁月, 这个人情世事, 这个治乱悲欢。笑也笑不得,哭也哭不得。看到一部《庄子》透彻,才许读得我《金瓶梅后集》。那些俗儒浅夫,没有打破轮回手段,句句着相,便说是风流罪过,骂世春秋,岂不负此婆心侠骨。
  这回直接上段。汴梁为历代建都之地,自经五代改号东京。宋太祖登基,直传至太宗、真宗、仁宗、神宗、哲宗,到了徽、钦相传八主,享国太平日久,朝野丰登,车马辐辏,风俗淳厚,士女繁华,何等的富贵!一旦中原失陷,尽为金人所有,自徽、钦北狩,兵火相连,战争不息,有二十年大乱。那些金碧官殿,尽化为蓬蒿瓦砾之场,文物典章,俱变成戎马于戈之地。佳人才子,富室贵官,不知化做冷烟衰草,白骨寒磷,那里去了。所以行人感慨,过客伤悲。有诗日: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汴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说不尽这兴亡之感。单表这士女的淫奢,现前的因果。
  可见这富贵繁华,真是跟里空花,玉貌蛾眉,尽作生前孽债。
  即如徽宗未年留心女色,嫖了一个烟花李师师,弄得国灭身亡,岂不是亡国妖孽,女色中尤物!因此把李师师抬的如天上仙姬一般,享的那富贵尊宠,不下于玉堂金屋,除了朝廷宫禁,也就数是李妈妈家了。妈妈二字是河南开封府的土音,如娘娘、太大相似,因此东京风俗止称一个李妈妈,并不敢说师师二字。后来徽、钦北去,这师师生的手眼乖猾,门下子弟又多,串通金营将官,把个金桶般家业护的完完全全,不曾耗散一点儿。在城外汴河桥边盖起楼房穿廊、花园书房,比旧日一样齐整,又养着十数个能弹会唱的粉头。只为银瓶赚哄了翟员外千金的聘礼,后来郑玉卿骗拐了银瓶去了,李师师实不知情。这翟员外人财两空,又是疼钱又是惶愧,各处找寻了两三个月,四下里贴招子,骑着快马追赶,只道是旱路上去的,那知他一篷风上了扬州,也弄做一场春梦。这是前案,说过不题。
  那时翟员外不肯干休,使孙寡嘴、张斜眼子两个帮闲来和李师师家说话,道:“收了他一千五百两财礼,外有金珠绣缎,插戴钗束,羊红表里,上下使过三千多金,指银瓶为名,白骗了我做个没老婆的乌龟,抬不起头来。如不退还原物,要在开封府尹处告状,揭他私通金朝,暗打朝报,窝隐奸细的款,有四十余条,各处印刻遍贴,”李师师先也着忙,使人央翟员外且休张扬,两家都没体面,情愿把侍女巫云赔他,还送过些钗束来,把财礼退一半回去。先着孙寡嘴去说了,次后使巫云打扮的娇滴滴花朵一般,坐着轿子过去。妆是贺翟员外生日,两只烧鹅,四尾糟鲫鱼,两大坛麻姑酒,两大盘寿桃,雇了一担盒子,使人挑着来看翟员外。巫云进门来,使银红汗巾侮着口儿,笑嘻嘻的进来,望着员外磕下头去,道:“这些时连影也不见你一面。俺太大道,‘就是银瓶着人骗去走了,拐的俺家金珠古董,也值二三千两银子,是谁藏了他,不着他出来不成!’知道员外着恼,许多日子不肯上门走走,俺太大为这件事气了一场大病,一个多月全不下床,着我来看看员外。一来是贺寿,二来是解恼。俺们就比不过银瓶,也来和员外做几日伴儿,好歹请过去看看,俺太太也不肯教员外惹气。”一面说着,一面撒娇撤痴,做出许多情态,直引的翟员外笑了。同到后书房里坐下,连忙自己收下礼物,打发盒担和轿子回去。他却脱了衣服,拿起镜子来梳头匀脸,打扮的别样风流,见书房墙上挂着一担牙轨头紫檀弦子,就抱在怀里弹起。翟员外见他来的知趣,又是旧日表子,只得留他吃饭。待不多时,孙寡嘴、王三官、张斜眼于一班儿进来帮衬,俱满口夸赞巫云姐出落的越发典雅风流,不似门户人家,到底是内家妆束,就是银瓶姐也不过这样。还是银瓶没有造化,这郑玉卿一个毛头娃子领着一个年小妇人,从来没出京门,到了路上定然有祸。不是逢着盗贼劫个磐净,连命丢了,就要被做公的盘查,送官拿讹头,将来还有解回东京的事。几句话说的翟员外不恼了,又见巫云殷勤,众人夸奖,把那些恼不知走往那里去了。正是员外过了生日一日,叫做添寿,即忙放开桌子,摆上酒来。说着话天色晚了,东方月出,照着院子里花竹如画,那紫蔽花开的喷香。
  即叫家人把桌儿抬在院子里来坐罢,孙寡嘴年高坐了首席。
  王三官、张斜眼子对坐,巫云姐和翟员外横头。打开麻姑酒,添换了十二大肴,吃了点心蒸饭,把大肴撤下赏人。就是围碟小酌,细果海错摆了一桌,换上大杯。孙寡嘴道:“空说云姐弹的好弦索,我们再不曾听见。今日员外补寿,就没一声儿,怪得员外不恼,这是银瓶姐在席上不知唱勾多时了。”
  巫云瞅了一眼道:“怪汗邪的,叫人唱就说唱罢,偏有这些寡嘴。”众人都笑成一块。 巫云取过紫檀三弦来, 定了弦,把酒都换上大杯,顿开喉咙,唱了一套《一半儿》词曲:锦重重,春满楼台,经一度花开,又一度花开。彩云深,梦断阳台,盼一纸书来,没一纸书来。染霜毫,题恨词,浓一行墨色,淡一行墨色。攒锦字,砌回文,思一段离怀,织一段离怀。情东风,寄语多才,留一般金钗,寄一股金钗。
  唱到此处,巫云姐才待歇手,孙寡嘴道:“你家只为留下一股金钗,郑王卿才连人都拐得去了。正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盘里的。”巫云急了,道:“怪汗邪行货子!你见俺家是吃一半留一半来?只怕你们全吃不下去!”张斜眼子道:“你要云姐唱个《西厢·一半儿》罢。百忙里唱到好处,你只鬼混。”云姐取过弦子来,又唱道:冷清清,人在西厢,唤一声张郎,怨一声张郎。乱纷纷,花落东墙,问一会红娘,调一会红娘。枕儿徐,多儿剩,温一半绣床,闲一半绣床。月儿斜,风儿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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