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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语无言 by 雷神躁狂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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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路边便尽是卖蜡烛,金纸,莲花灯之类的了。闻到那香火之气,景洵蓦抬头,竟是到了当年那座兰若寺前。 

时隔多年,那红墙灰瓦,一丝未改。上香的多是合家前来,提携伛偻,往来络绎。景洵尚未回过神,两脚便已带着身子往里走了。 

进了那观音殿,景洵将包袱拢上肩头,又正了衣冠,这才合掌跪在地上。仰头看那汉白玉佛像,但见观自在菩萨垂手托着净瓶,衣袂翩然,顾视慈悲。 

这十方虚空世界,异念纷驰,空苦无常,他可也看得到吗? 

景洵忽觉惘然,俯身深深一拜,额头抵在那森冷地面上。翻过手掌,身体低伏,双眼一阵酸烫,竟是久久直不起身来。 

* * * 

弹指间,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身边礼佛之人往来匆匆,已数不清过去了多少个,景洵却只僵了似的跪在那里,末了站起来的时候,腿都不听使唤了。

他自袖口里摸出个封叠好的五云红笺,上前几步,偷偷塞在了那佛龛下面。 

正双手合十地发怔,忽的背上的包袱被人拽了一下,景洵这才醒过神来。回头看时,竟是一众官差,陆续走了进来。刚才扯他包袱的那个喝道:“让开!让开!七襄王驾到,闲杂人等速速回避!”说着又搡了他一下。 

景洵正待往外赶,偏一个男子迈将进来,两人险些撞作一团。景洵连退几步,再看时,但见这人王冠珠履,手摇一把折扇,仪貌详华,量身贵气。 

景洵看他似是面熟,却又不知在哪见过,他见到景洵,却立刻笑了出来。 

“言一啊言一……本王还道是谁,原来竟是故人!” 

景洵盯着他那一双桃花眼,再看了这春风和煦的笑,才猛地反过味来——这不是正当年的七皇子,皇甫岚吗? 

“言一,数年未见,别来无恙?”皇甫岚收了扇子,一下一下地敲着手心。 

景洵思及当年旧事,又想到这人与岩铮的过节,再听他如此亲昵地称呼自己,心口便似盘了条毒蛇似的,颇有几分悚然,可仍是不得不去行那虚礼。可他弯了膝盖尚未跪下去,胳膊便被扶住了。 

“快起来罢!”皇甫岚道,“小王哪受得起?” 

他是个下人,皇甫岚是个王爷,竟说受不起他的礼。景洵心下不安,却只得依言起身。 

果然,皇甫岚续道:“说起来,言一也是我朝的大功臣。若不是言一,怕是现下这京城都已被蛮人夷为平地了吧?本王的项上人头还不知被挂在哪里呢!” 

景洵心头一颤,抬眸去看皇甫岚的脸色。只见他照旧笑生两靥,并无分毫异样。 

“回王爷,是尉迟大人他……” 

“哎,本王话还未说完,言一急什么?”皇甫岚生生将他打断,一手扶上他的肩,指上的翡翠扳指艳绿如脂,“言一立的功,又何止这一件?” 

景洵垂头静静听着,背心却浮出一层冷汗。 

皇甫岚噙着笑,大手抚着他的肩头,话音幽幽送到他耳边:“当年除那叛党皇甫明,不也是言一的功劳吗?” 

景洵眉头狠拧,喉间蓦地一阵痒涩,禁不住躬身咳了起来。一时间只觉得血气上涌,几欲破唇而出,颊上亦是滚烫异常。 

皇甫岚一脸关切,忙替他捶着脊背,又道:“言一身子不舒服?怎么不早说,今日诸事繁杂,抽不得空,这不,替舍妹上完香,还得即刻赶回宫里。改日本王必叫那最好的御医去给你瞧瞧。” 

景洵勉强压下那股子不适,支吾着婉拒了,脑子里一团乱麻,胡乱找了个说辞,别了皇甫岚,自那寺庙里仓皇逃出来。 

第二十一章 


出了寺,景洵垂着头沿着墙根儿走,也全然不管要去到哪里。 

当年他为岩铮窃来曷召粮帐地图一事,全天下知晓的人怕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皇甫岚远在千里之外,竟是如何探听到的?这倒也罢了……只是那“皇甫明”三字,冷不丁的听了,便觉得被剜了心似的,又是惊,又是痛,又是怕。 

行了没多远,到了一拐角处,景洵忽觉身子一仄,竟是被一股子力道拽到了那墙后头。 

扯着他胳膊的人,一袭墨色衣衫,隐在那松阴深处,似一片黑影般悄然。他懵懵怔怔地抬眼,将那人的五官依次打量了,最后拼在一处,极熟悉的面孔,却还是不敢认。 

“跟我走!” 

男人扳住他的肩,双目熠熠,几胜日光,嘴角的弧度似是带着藏不住的得意,“你早该对那人死了心!不过赶得巧,我来找你,你便离了他了,这也很好。” 

景洵一阵目眩——先是皇甫岚,又是殷无迹,这离开尉迟府的第一天,他撞的到底是什么运气?而且……殷无迹是在笑?不是冷笑,不是哂笑的笑?从没在殷无迹脸上见过这副神情,他愈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 

看着眼前的这人,却觉得隔了几重山似的,绝对的不真实,“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跟你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单调平一,甚至有几分遥远。 

“你一无所有,能养活自己?这普天之下,除了尉迟岩铮,你又能投奔几人?你这副身子,里里外外怕是都烂透了,又能做些什么?”殷无迹连珠炮似的发问,气息都有些虚浮,“跟着谁不是一样,你怎么就想不明白?我能给你的,尉迟岩铮一辈子也给不了,这还不够吗?” 

“你能给我什么?”他听到自己再次发问。 

“鲜衣美食,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若你一心留在我身边,过去的事便一概不做计较。”殷无迹字字笃定,眼神愈发迫切。 

“留在你身边?”景洵一声轻笑,“我唯一所想之事,就是如何杀了你。我要你性命,你也肯给吗?” 

眼看着,面前的那双眼睛便黯淡下去了。那光消失得太彻底,仅留下一片疤痕似的阴黑。同时掐着自己双肩的大手也控制不住力道地颤抖起来。 

景洵平静地睁眼望着这个一脸惨白的男人,等着他发怒,然后狠狠地报复回来;若是能再给自己个痛快,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相视良久,面前的人忽的松了手,转而在腰间摸索起来,末了抽出一柄乌青的匕首。这匕首看似古朴无华,可景洵一看那刃上的色泽,便知必是饮血无数。 

打量着殷无迹望向自己的眼神,景洵只道自己必死无疑了,直到最后手中一沉,才意识到竟是他将这匕首塞给了自己。 

今日的一切怎么都如此荒唐?殷无迹是疯了吗,抑或疯的是他自己? 

手中掂着这小巧铁器,只觉得十分轻灵契合。景洵悠悠抬眼,但见殷无迹拿背靠了那墙,阖上双眼,似是累极了。他仰着头,眉间竟似有几分愁苦,更显得眉骨线条鲜明,昭显出他身上异于旁人的血统。 

景洵总觉得他似是有哪里跟以往不同,可实在要说也说不上什么来。就好似一把开了刃的剑,一点点锈蚀了,折损了锐气。 

殷无迹当真是准许他杀了他? 

景洵的脑子从之前就混沌一片,现下更是一团浆糊。想来这也是桩大事,可他指尖抚着柄上的纹路,几度走神,竟是控制不住的漫不经心。 

良久,待殷无迹重新睁开眼时,望向景洵的目光中已满是愤恨,“怎么?你不是恨毒了我,为何不动手?” 

眼前的一切都似是在打晃,景洵手一软,那匕首便叮的一声坠了地。 

“没种!” 

他扭身便走,隐隐听到背后殷无迹气急败坏地骂着。 

* * * 

如此急慌慌地走了一整日,丧胆游魂一般,直走得腿脚都没了知觉。偶尔回头,总能在人堆里辨出那抹黑色的身影。 

殷无迹虽骑马跟着他,却不追上来,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景洵也懒得理会。入了夜,行至城郊,人烟便稀少了起来。几处小桥,一弯流水,绕着那荒村老树,这一切尽覆上了层莹白月光,显得有些朦胧虚幻。 

景洵在桥上驻了足,低头望着流水中倒映的月亮。这月亮跃动着,扭曲,破碎,与天上的全然不同。一个古怪的想法忽然冒出来:这才是属于他的月亮,这才是属于他的“团圆”。岩铮和他的家人望着的那个,从来跟他景洵没有半分关系。他以前当真愚蠢,为何竟会那么喜欢过这中秋?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他却无心回头。 

“景洵,你寿数将尽,你可清楚?”殷无迹道。 

他依旧垂着头,放在桥栏上的手却攥紧了。 

“跟我回曷召去!”殷无迹翻身下马,赶到他身边,“用最好的药材,好好休养,尚有一线生机!” 

景洵转眼,诧异地望着他。 

仿佛被景洵的目光烫伤了似的,男人一手掩住额头,肩膀亦垮了下来。

“皇甫云柔死了。”他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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