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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告罪李见碧的奏折送上去几天不见回应,范安心里惴惴,生怕这把赌得太大,直接把李见碧的性命给输掉了。是阿……若圣上龙颜大怒,直接判了斩首,那他不得自刎谢罪阿?
他心里这样想着,夜里睡不着觉,连着头发都大把大把地掉,那决栽书再不下来,他就可以去南山当和尚了……当和尚好啊,无欲无情没烦恼。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过了七天,在一夜晚时分,从宫里来了一个小宫女,那宫女是奉命到宫外买些杂物,路过范府便来求见范大人。
三更半夜,有从宫里来的人求见,范安心里已有了数,他披着床单鞋也没穿便出来见人。那宫女见到他福了一福,将手中一细纸塞到范安手中,未言一语便走了。
范安回了屋,展开那纸条,便见其上写:贬为奴籍,流放木坦以北。
这是掌印太监冯贤给他传的话,即已过印,说明这份圣旨明日中午便会到司宣读。他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把一切人事都安排好。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李见碧的命就这样握在他的手心上,令他殚精竭虑,满身惶恐。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星期一快乐,下次6号更新。MUAMUA还回来看我妹子!
45西去阳关无故人
“大不敬”是十恶之一,素来是杀头的大罪。刘熙没要李见碧的命,可见仍怀着恩悯之心。贬为奴籍再流放,是为发遣,重于单纯的流放,重于充军,为降死一等的重刑。可见刘熙现下还在气头上。
范安抚了抚胸,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总算保住了性命吧。留得东山在,他日再起不难啊。
遣徙流放就是刑部管的事,范安身为刑部尚书,想要放水简直如撒尿般简单。
木坦以北,就是白崖、关马、河阳。白崖常年闹旱,人烟稀少,人都吃不饱,不用说奴隶,绝对不可以把李见碧发到那。而关马地处边境,境外骑兵常年来犯,什么时候死了都找不到尸骨,他辛辛苦苦保下来的命可不能这么没了。想来想去,只能发到河阳,那处虽然穷了点,荒芜了一点,好歹不算乱,除了人粗糙了点,基本上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范安想:如果到河阳,出了长安定先到濒海州县,濒海的知洲是赵率,这人不是梁党,范安也管不到,过了濒海,下至到府再分拨流犯,范安连夜查阅了《流道里表》,河阳至长安三千里有余,到这个点的犯人发东沙省南长府分拨,而南长府的刑知是吴易江,只要搞定了吴易江,下面那些大大小小的经办官员就不用操心了。
而吴易江根本就不用搞定,因为这人就是刑部的人,由范安一手提拔的。
再出去,一路往西就到木坦,木坦管流犯的刑府府长是向青,这个人范安不认识,但却隶属地方刑司,范安管得到,范安第一次体会到“管得到”是多么厉害的一件事!他连夜起草了任命书,盖了刑部印章叫人送了出去:现任刑府府长因刑绩卓越,调任至淮塘。木坦府长改由白国祁接任。
不管那向青是不是刑绩卓越,反正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白国祁是从范安府里提拔出来的人,让他往东便往东,听话忠心会办事,信得过。
此至,算是初步安排好了,至于押送的解差、路上的驿官、流放的路途都是刑部定的,范安一手决断。实在是小意思。
也亏得范安平时勤勤恳恳,上任一年来,每天专于刑务,提拔人才。若他整日同别的官员一样,只知道吃喝完乐,祸到临头,短短一夜时间,还算不出这么精细的帐来。
这就叫:天道酬勤。
次日未到午时,果然从宫里传来了圣旨。李见碧身为御史大夫,为官期间私通关外,言词大不敬,贬以奴籍,流放木坦以北。着刑部钦办,不得有误。
听旨的是三司,刑部尚书范安,大理寺少卿白鹤洲,还有御史中丞高旭。圣旨念完了,范安起身接旨,旁边的高旭突喊道:“此乃大冤!圣上不察!令奸臣当道啊!”
旁边的白鹤洲瞥了高旭一眼,淡道:“高大人注意自个儿的言词,污蔑朝廷,诋毁圣上,可是死罪。”高旭站起来道:“我要进宫面圣!”
白鹤洲道:“圣上这几日龙体抱恙,不见大臣。”
“两位大人慢点说话,我这还有一份圣旨。”那宣旨太监从描银盘龙的金托里又取出一卷轴,展开道:“奉天承运,刑部尚书范平秋,明德有功,君子竹节,宜进兰台御史大夫之位,即日即任,钦。”
这加官之旨言简意赅,倒令在场三位都愣了一愣。
这内阁的举荐当真如此灵验神速,他半月前才跟梁业年说了想接任兰台之首的位置,李见碧刚被判流放,他升任的旨意就到了?
“范平秋!果然是你!你觊觎兰台之首的位置,纵欲枉法害了李大人!”高旭悲愤至极,上来就准备打人,旁边的白鹤洲喝道:“大胆高旭!圣旨面前岂容你撒泼叫骂?你眼里可还有圣上?!”他转身道,“来人,将高大人拖出官厅去!”
旁边站着几个大理寺的司直,得令上来就驾着高旭往外拖,高旭一人难敌四手,被人四脚朝天往外捉着走了,他眼睛瞪着范安哈哈大笑道:“天道不公,怪不得谁,是李大人自己看错了人!范平秋!你不得好死!”
范安呆愣愣地看着高旭被人抬远了,旁边的宣旨太监笑了一声,上来道:“范大人,谢恩接旨吧。”范安闻言一颤,忙哦了一声跪地谢恩。
那太监将圣旨交给他,说你别怪高大人,他这人就是这样的急脾气,以前李大人在的时候容忍他,但现在你已是御史大夫,他是御史中丞,成了你的手下,再对你不敬,尽可打他的屁股。
范安陪着笑了声,说大人言重,高大人在职三年,我才上任,许多地方以后还要请教他。
那太监笑着,也不多言,做礼告了辞。旁边的白鹤洲呵呵起了身,拱手恭喜范安升迁高位,又道:“李见碧的判决已下,流放木坦以北。你刑部准备何时起解?”
范安道:“夜长梦多,我想明日鸡鸣就让他上路。”
“明日?重犯起解最多可拖二十天,范大人不必这般着急。”白鹤洲道,“且容我们替你安排安排。”
“还安排什么,就这么定了。他早上路,我早省心。”范安道,“我刑部今天到大理寺狱接人。让他直接从大理寺上路吧。你尽早安排交接事宜。”
范安的语气不容拒绝,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么快就要甩威风了不成?白鹤洲犹豫了一会,说那好吧,听你的。又道:“但这事得去告诉梁大人一声。”
“这等好事就由我来报吧,他人在刑部的牢房里,我回去顺道,你不必专门跑一趟了,毕竟他现在是罪囚,你身为大理寺少卿,现身在那,毕竟不好。”范安语毕向白鹤洲告辞,再三交待了李见碧交接之事,才走了。
第二日鸡鸣,早早便有刑部的解差往大理寺要人。李见碧在大理寺狱关了近两个月,乍然被带出来见到外头的阳光,眼睛刺痛得几乎无法张开。他手上带着沉重的铁链,几乎令他抬不起手。
白鹤洲交接了文书,看了一眼一众押解的人,笑道:“罪囚流放,例来只派两个解差,李见碧不过一个书生,你们大人竟然派了十二个人来?”
“不止十二个,等会上路还有二十个刑兵,我们家大人说了,李见碧是朝廷重犯,还有谋逆之嫌。木坦一去,路途遥远,说不定会有同党来相救。”那为首的解差道,“这样的重犯若出了差池,别说我们,范大人自己都要掉脑袋。范大人为自己的性命考虑,才派了这么多人。”
白鹤洲说你们不是押罪囚,是罕世珠宝吧。他嗤笑了一声,说你们大人现在都是兰首之首了,这事交给新任刑部尚书阮中天就好了,何必自己操劳呢。
李见碧闻言抬头,问:“你说什么?!”
白鹤洲看了他一眼,说哦,李大人还知道吧,现在的御史大夫是范平秋范大人了。
范平秋?!李见碧脑子快速转了一圈,脸色刷地白了:范平秋!他竟以我为石,踩着我做上了兰台之首?!他身为刑部上书,污我!蔑我!取而代我!天哪……李见碧仰头看天,原来这人想要的,一直是自己这个位置?!他脑子里突然想到那一天夜里,自己与他情不自禁地深吻……太恶心了……他突然呼吸急促,心口绞痛,昏眩着要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