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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钟山关东系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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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咋了?

童班副站在那儿,上下打量着牛大奎,他似乎明白了,牛大奎就是专门来找他报仇的。于是他说:她们都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杀了我吧,为嫂子,你也该杀我。

“咣当”一声,牛大奎扔掉了手里的枪,一下子跪在地上,“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哭。

童班副向他走去,最后两个人抱在了一起,齐心协力地大哭起来。他们心里一时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牛大奎说:我们走不出去了。

童班副说:我们就会老死在这片林子里了。

……

从此,他们和原便共同生活在山洞里。

在牛大奎的眼里,原和童班副无疑是夫妻了。

从那以后,他们一起去狩猎,又一起回到山洞共同食用他们捕杀的猎物,他们俩人真正地过起了野人式的生活。

每天晚上过夜时,牛大奎总是很孤独地睡在洞内的一角,这使他想到在老家时月圆的日子,那时的妻子是生活在别人家里。

不久的一天晚上,他们睡下后,原很快又摸到了牛大奎的身旁。牛大奎刚开始感到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对童班副的仇恨,眼下,原是童班副的“老婆”,占有他的老婆也是对他的报复。在这种心理驱使下,牛大奎很快占有了原。

在野人部落中,没有一夫一妻制,原感到这很正常,她为拥有两个男人而感到高兴。

童班副在第二天早晨才发现这一变故,他疯了似地扑向原,他一边把原扑倒,一边抽打着原,嘴里骂着:你这个野人,你这个婊子,打死你,打死你。

原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和童班副对打起来。两个人厮打在一起时,牛大奎却很安静,他在想:我终于报仇了,你杀了我的女人,我占有了你的女人,咱们两清了。

后来,原和童班副都精疲力竭了,他们气咻咻地喘着。

天黑了,又亮了,亮了又黑了。周而复始的日子,使童班副和牛大奎终于明白,这是在原始森林,他们在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

童班副说:我们是野人了。

牛大奎说:我们从开始就不是人。

俩人对望,想哭又都哭不出来,他们已经没有眼泪了。

原的肚子突然大了。

原是在丛林里生产的,那天他们又都照例外出狩猎,两个男人听到婴儿的啼哭时,以为是幻觉,当他们发现原时,原已经把生出的婴儿抱在了怀中。

那些日子,只有两个男人外出狩猎。

原在洞中照顾着婴儿,原一边照顾婴儿,一边在哼唱一支古老的歌。

两个男人怀着共同的目的外出狩猎,他们要照顾洞中的女人和婴儿。原的奶水充足,山洞中弥漫着奶水气味。两个男人一走进山洞,看到在火堆旁坐在那里怀抱婴儿的原时,他们感到前所没有的温馨宁静。

一日,当他们怀着共同的心情走回山洞时,发现原失踪了。山洞里漆黑一片。

终于,他们明白了,原离开了他们。原以一个成熟女人的身份回到野人部落去了,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两个男人的生活一下子空了。他们相视着,久久,童班副说:咱们都得死在这片林子里。

牛大奎说:死在哪儿都一样,人活一次不易。

俩人接下来无话,身旁的火堆熄掉了,一切都黑暗下来。

9。不是尾声

又是一个下雪的季节。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着,白了陵园,白了这方世界。

守墓者的名字叫高吉龙。几十年前,他是东北军赴缅作战惟一的幸存者,如今他老了,就在北方这座城市的烈士陵园里守墓。

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提着扫把在扫这片墓地。

沙沙——沙沙——

墓地一点点儿显露出来,很快又被雪花覆盖了。他的背驼了,腰弯了。

这雪,咋就下个没完没了呢?

一股风把他刚说出的话吹散了,随着雪花零零散散地飘走了。

后来,他就坐下了,伴着墓地,伴着白雪。

昨夜,他又做了一个梦,梦当然离不开那片丛林。昔日东北军的战友一个个围过来说:回家吧,营长,我们想家哩!

我们水土不服哇。

我们想家乡的雪,家乡的雨,家乡的风,家乡的春夏秋冬……

营长,你不管我们了?

营长,我们饿呀——

营长,我们走不动了——

……

雪下着,纷纷扬扬的。

他坐在墓地里,想着梦,他已成了一个雪人。他在白雪中永恒地守望着,他在等待着弟兄们的灵魂飘到故乡的风雪里。

雪越下越大了。

这是弟兄们的灵魂吗?

这是弟兄们的哭泣吗?

这是弟兄们思乡的歌谣吗?

这是故乡的雪,纷纷扬扬。

·6·

神秘野山

那一年冬天,野葱岭一连下了几场大雪,莽莽苍苍的山林被雪覆盖了。僵硬的树叶在风雪中“吱吱呀呀”地呻吟着。一缕白毛风从山冈上旋过来,在树林间游窜着。僵硬的树枝,在风中抖颤了两下,“嘎”的一声,断裂了。

天空高远荒凉,灰蒙蒙的。几只乌鸦贴着树梢凄凄地丢下几声哀叫。那叫声裹在风雪里,被拧成几缕飘零的呻唤。几簇野草,从雪里露出头来,在白毛风中作最后的摇摆。

野葱岭在风雪中呻吟着。

已是黄昏,西附的日头贴在西山只剩下一片昏黄的亮团,在那儿有气无力地燃着。这时,世界似一个垂危的老人,在喘息最后几缕阳气。

野葱岭山下狭长弯曲的山路上,积雪使得山路已辨不出形状。天已近黄昏,雪路上吃力地驶来三辆卡车。车高亢地嘶叫着,车轮碾着雪壳子嚓嚓地响。三辆车似三只负重的甲虫,喘息着,号叫着,一点点地向前移动。三辆车上都插着膏药旗,旗帜歪斜在车的护栏上,“呼啦啦”地在风中抖动。十几名身裹大衣的日本兵,抱着枪缩成一团蜷在车厢里。三辆车吃力地爬行在野葱岭的雪路上。

天渐渐地暗了,风愈来愈大。白毛风似发疯的马,东一头、西一头地在野葱岭的山谷里闯荡着。三辆卡车,大开着灯,照得前面的雪岭惨白一片。车上的兵们,顺着惨白的光柱紧张地张望着。

天愈来愈暗了,风也越来越大。十几个兵望着眼前的世界,心提到了喉咙口。张望了半晌,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便又埋下头在寒冷中颤抖着。三辆车转了一个弯。前面的一辆车,一只轮子掉进一个雪坑里,发动机嘶哑着号叫了几声,熄火了。后面的两辆车也停了下来,后面车上的人冲前面叽里哇啦地喊着。

就在这时,山崖上雪壳子后面突然响起了枪声。枪声刚开始很稀落,后来就密集了起来。车上的日本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怔得半天才恍悟过来,摸索着爬下车。有几个日本兵的腿冻得麻木了,仓皇之中滚下车,摔在雪地里。日本兵蹲在车后,向四面枪响的地方射击。车灯仍没有熄灭,就那么愈来愈暗地照着。

一发子弹击中了一只车灯,陡然熄灭了,世界就暗了许多。这时,躲在雪壳子后身穿羊皮袄的游击队喊叫着,跌跌撞撞地向三辆车冲去。只一会儿,枪声就停了,世界黑暗了下来。几声嘈杂之后,又过了一会儿,野葱岭的山路上,燃起了三堆火,三辆卡车在火光中燃成了三团火球。

时隔一天,满洲国《黑河日报》发了一条消息:

……三辆大日本皇军装载军火的卡车,在野葱岭被游击队阻击。皇军英勇抗击,因寡不敌众,军火被游击队截获。十名士兵在与游击队作战中英勇献身,五名逃撤回来的败兵被当即枪决,以示军法。还有四名士兵至今下落不明,正在查询中……

1

天快亮了,稀薄的微光不清不白地笼着野葱岭。黎明前的山岭很静,只有缕缕丝丝的寒气蛇样地在山谷间游窜。

四个相挽相携摇摇晃晃的人,踩着没膝深的雪,慢慢地向前移动着。雪野在几双无力的脚下发出冗长又单调的“嘎吱”声。

川九四郎僵硬地夹在三个人中间,被拖拽着一点点向前蠕动。川九四郎在混战中一条腿被子弹击中,血顺着裤角流在雪地上,被血水浸透的棉裤最后冻成了壳一样的筒,硬硬地套在腿上。川九四郎在最初负伤时,一路咒骂着,最后是寒冷耗尽了他的气力。川九四郎的脸此时像黎明前的雪地一样惨白无光。几个人整整走了一夜,川九四郎就这么被拖了一夜。刚开始,受伤的腿还有那种钻心的疼痛,热乎乎黏稠的血还能感觉到,最后一切都变得失去了知觉。完好的右腿,被拖着时还能用上一些劲儿,渐渐右腿也失去了知觉。川九四郎只觉得浑身的寒冷从双腿开始,一点点正向他身上爬来,那股不可抗拒的寒气直冲心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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