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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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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的车驾走在卫队的中间,这位身披狐裘、捧着木炭手炉的太子现在正依偎在卫绾身边。他还没脱离稚气的眼睛很不安分,时不时想掀开窗帘。每到这时候,卫绾总是很谦恭地以臣子的身份,又带着长者的温厚劝他:“外面太冷,殿下身体要紧,此去还有很长路程,千万不能染上风寒。”

刘彻听到这些话后很失望,百无聊赖的把手炉弄得嗡嗡作响,甚至天真地埋怨卫绾说,究竟是太傅应该听太子的,还是太子处处要受太傅的约束呢?

面对这个比同龄孩子早熟的太子,卫绾并不辩解,只是报以温和的微笑,而不像窦婴那样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

望着身边陷入沉思的卫绾,刘彻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奇怪!同样的意思,舅父说了,父皇就不高兴;太傅说了,父皇怎么就那样深信不疑呢?正想着,前军司马来报,说函谷关守将李息就在关外迎候。

刘彻早被憋坏了,听说守关将领在外迎候,他立即放下手炉,跳下车来。他抬眼望去,这函谷关果然地势险要,两边峰峦叠嶂,直插云天,山上林深路隘,关城就筑在两山之间,恰似一只猛虎,雄踞在千里驰道上。

刘彻向卫绾问道:“当年秦皇就是从这里去山东巡视的么?”

“殿下所言极是。秦皇先后五次东巡,有三次是从这函谷关经过的。”

刘彻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与好奇,进而问道:“听窦太傅说,高皇帝也是从这里进入咸阳的?”

卫绾点了点头:“殿下好记性。当年高皇帝与项羽定下盟约,先入咸阳者为王。那年八月,高皇帝率军攻下武关,驱兵关中,进入咸阳,并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遂成千古佳话。”

刘彻在一旁听得入神,眼神光彩熠熠,幼小的心灵联想到未来,自己一定也像秦皇、太祖那样威风,于是性至于情脱口而出道:“大丈夫当如是也!本宫将来一定要扫平内忧外患,缔造大汉盛世。”

卫绾转脸凝视着刘彻,他披着一件皂色的大氅,边上缝着一轮白色的裘毛,内着玄色长袍,腰扎褐色革带,佩戴虎头鞶,足蹬黑色战靴,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煞是英俊,他顿时为太子的壮怀激烈而感到兴奋。

他正看得入神,刘彻忽然扯着他的衣袖问道:“那依太傅说,本宫这次算不算东巡呢?”

卫绾笑了,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太傅,您说呀,您不是本宫的老师么?老师还有什么不懂的?”

卫绾连忙拱手道:“殿下恕罪!臣非圣贤,岂能尽知天下事?”说完,他把刘彻拉到一边,低声劝道,“皇上在上,殿下说话还需谨慎些。”

刘彻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似乎明白又似乎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道:“就依太傅,本宫不说就是了。”

但刘彻还是无法掩饰其天性,看到函谷关上旌旗猎猎,刀枪林立,守关将士个个精神抖擞,阵容严整,刚刚被卫绾平复的兴奋顷刻之间又躁动起来。他上前挥手向将士们致意,稚嫩的童音驾着寒风,在两山之间荡起阵阵回音:“将士们辛苦了!”

“恭迎太子殿下!”

喊声在山间久久回荡,直到遥远的天际。

卫绾见状,分外吃惊,心想,小小年纪,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啊?他的思绪还没有回转过来,李息已经上前行礼了。殊料刘彻摆了摆手道:“将军请起。本宫在思贤苑中陪荣哥哥读书时,窦太傅曾说过,先祖文帝劳军到细柳,周亚夫以甲胄之身不拜,而行军礼。祖父非但不怪罪,反而称赞他为‘真将军’。太傅,本宫是不是也该这样呢?”

卫绾频频点头,心中却暗暗惊叹,窦婴对太子的影响真深啦,以致都成了刘彻的影子,这应是为师者的荣耀啊!

在经过由将士们组成的走廊时,卫绾问起周亚夫与郅都过关的时间,李息说已经过去有六日了。卫绾的心稍稍松了下来,按照这个行程,等太子到达睢阳城时,一切都应该安排妥当了……

而此刻,军次睢阳的周亚夫也在担忧刘彻的安危和郅都查案的结果。

傍晚时分,周亚夫走出营门,望着二里外的睢阳城头,十分惊异地摇了摇头。

睢阳果然不像其他诸侯国都城那样——在城楼的高度上比长安城低了许多,城墙的规模也与诸侯的身份大抵相当。而眼前的睢阳城,城楼高耸,城墙恢弘,吊桥高悬。城头上“刘”字和“梁”字大旗迎风招展,影影绰绰地瞧见城墙上巡逻队伍的穿梭,俨然一个中原长安。

周亚夫捋了捋胡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藩国不削,必成大患啊!”

七国之乱平息仅仅四年,如今又闹出十几位大臣被暗杀的风波来……周亚夫眼里充满忧郁,思绪渐渐地转到了这次出征睢阳上来。他知道,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披挂上阵、号令三军了。皇上之所以把擒拿凶手的重任交给自己,完全是因为还没有一个合适的太尉来统军罢了。难道皇上不知道自己长于兵事而不善于打理国政么?显然,皇上因为自己曾为废太子刘荣辩护而心生了芥蒂。

要说自己还算是好的,窦婴不是已经赋闲在家了么?他似乎还看出皇上改任自己为丞相的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新太子年纪太小,皇上怕他将来驾驭不了这一帮老臣。这一点,最让他感到委屈。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周门世代忠良呢?委屈归委屈,耿直的周亚夫决不容许自己对皇上有一闪念的埋怨。他也知道,此次出征非同小可,这不仅因为梁王对他当年没派救兵到睢阳而耿耿于怀,还因为他是太后最宠爱的儿子,如果得罪太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要让皇上和太子知道,周亚夫是忠臣。

天阴得很,睢阳上空的云团被寒风卷着从他的头顶飞过。他抬头望去,只觉得有清凉的水珠落在额头。噢!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知什么时候静静地开始飘落,他捂着双手,哈了一口热气,抬起头再望了望雪中的睢阳城,自言自语道:“这个郅都,到这时候怎么还不见回来呢?”

一双手从背后为他系上了披风,回头看去,原来是他的儿子、官居中郎将的周建。

“父亲,下雪了,还是回帐去吧?”

“郅大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为父实在不放心。”

“郅大人一向处事干练,再说他是奉旨行事,料梁王也不敢怎样。”

“话虽如此,可为父作为当朝宰辅,身负重任,怎么能放心得下呢?”周亚夫望着与自己并肩而站的周建,问道,“对了,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皇上改任他为丞相后,他知道自己从此将告别战场,因此一回到府中,他就要儿子到工官处购买五百甲盾,以备陪葬之用。

周建道:“请父亲放心,孩儿当日就到工官处议妥了。这次回去,孩儿再去催问。不过,父亲,孩儿……”

“有什么话就说,为何吞吞吐吐的?”

“依孩儿看来,父亲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宦海沉浮,不尽险恶啊!为太子废立之事,皇上已经很不高兴了,这次又要得罪太后,这不是一条夹缝么?”他说到这里,把披风裹了裹,一种无以名状的悲怆向着眼角涌来,“为父一把年纪,生死荣辱都不重要了。只是你身为家中长子,还要好自为之,周家就全靠你了。”

周建听了这些话,不知说什么好,父亲心事重重,深深地感染了他。

“为父知道你一向孝顺,你母亲那里我不担心什么。只是以你的性格,朝廷的许多事情恐怕难以应付。”

“还请父亲指点。”

“依为父看来,你遇事可以向两个人请教:一个是卫绾,他为人忠厚坦荡,又曾追随为父平叛,相交甚笃;另一个就是灌夫,他虽然鲁莽,但为人正气,且又精通兵法,为父向来把他当做知己。”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周建说这话时,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周亚夫的语气顿时加重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流什么眼泪?”

周建有些不好意思,辩解道:“孩儿只是被雪花迷住了眼睛。”

说话间,从远处传来“嘚嘚嘚”的马蹄声,周亚夫抬眼眺望,只见苍茫的暮色中,一队人马向着大营飞奔而来,队伍所过之处,荡起迷离的雪尘。没过多久,马队就来到周亚夫父子面前。

“下官回来甚晚,让丞相担心了。”

“大人辛苦,快到帐中说话。”

“丞相一定等急了。”郅都接过卫士递过来的热酒,一饮而尽。他抹了抹嘴唇,一路的风寒顿时被驱散而去。

“连日来,下官遵照皇上的旨意,率人在睢阳城中缉拿嫌犯,与梁相轩丘豹、内史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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