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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再度清醒却是大半年后了。
崖下救他之人正是唐夜,唐夜非慈悲怜悯,只因对重伤至此却仍强撑一口气的孩童产生了好奇。
以“过桥禾”为交换条件,唐夜得以毒圣霍成君襄助。
两人本无交情,但过桥禾惟生长天蟾禁地,霍成君几次求而不得,恰逢唐夜带回英郎,彼此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死马当了活马医,霍成君将“尸煞盅”种入英郎体内,想以尸毒使得对方“起死回生”。
足足三月光景,莫说睁眼,英郎左脸脸颊仿佛被火灼伤,皮肉竟渐渐萎缩。
唐夜气急败坏,赶走霍成君,下令此人若再踏足南海,定杀不留!
又过数月,天蟾坛迎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若说霍成君,唐夜无所谓结交;那沈慕来,唐夜便是无心结交。
天蟾琵琶的狠辣作风常为人诟病,可唐夜向来轻瞧所谓名门正派,哪怕沈慕来不染红尘恩怨,单凭“医仙”之名也够令他嗤之以鼻。可偏偏对方“清汤寡水”,长相也不及霍成君万一,倒让唐夜疑窦此人是否冒名顶替?
沈慕来瞧出对方眼底质疑,客气地呈上了一封信笺。
展信一读,唐夜更是气得不轻!
原来此乃霍成君笔书,内容颠倒黑白,言天蟾坛主有求于他,奈何自己分身无暇,只好“劳烦”医仙前往一趟。
唐夜几番试探,知晓沈慕来与霍成君仅一面之缘,却鸿雁传书了七、八载!凡霍成君难解之症必会“劳烦”沈慕来,目的绝非想看对方解此顽症,只为烫手山芋也能烫烫沈慕来掌心。
为护一丝心脉,英郎被安置在了坛中禁地,过桥禾生有灵性,将孩童团团包裹。
沈慕来踏足半月不曾步出;而被他留在唐夜身边的是收入门下不久的弟子。
唐夜瞧少年最多十一、二岁,样貌虽极标致,却无机灵劲,时常坐在屋外台阶愣愣发呆。要唐夜说,这对师徒“天造地设”,一样的呆头呆脑!
“尚需些时日观察。”
沈慕来留话隔天竟带徒弟走得没了踪影。
一掌击碎红木桌,唐夜冷笑道:“毒圣?医仙?当我天蟾坛是闲散之地,可随意来去?!”
擅闯天蟾禁地——唐夜颁绝杀令前,英郎醒了过来。受盅毒反噬,他面容损毁,声音沙哑难闻。
耗费精力救下孩童,唐夜自是不愿撒手,而对方也未令他失望,于六年后武林大会力挫各派,怀虚笛不敌天蟾琵琶天下有目共睹。
唐夜曾下战书于怀虚谷白青夏,奈何石沉大海;更早之前,他也收到西域银铃挑战,可银铃与寒山琴,一者无存一者匿迹。十九岁自前任坛主手中接下天蟾,满怀斗志却终不得志,唐夜最后期望落向了一人。
“你一日不能将我打败,一日不能自我身边离开。”唐夜轻描淡写地对上银色面具后的锋利视线,“你首要该学会的便是隐藏杀气。”
一切皆如料想,但对方偷习五拍情弦却令唐夜微微惊愕。此乃一击必杀的招数,无人能抵,但毁人亦自毁,每运内力等同承受重创。天蟾历任坛主唯两人练过此招,七年内具心脉尽碎而亡。
“你可知我败在何处?”手旁一把断弦琵琶,唐夜却无力举抱,因在琵琶不远处赫然是条血淋淋的臂膀。他面色惨白,神情却十分平静,“我对他人残忍,你是对自己……”
“宁愿如此也要回去的地方……”轻咳一声,黑红血液源源不断涌出口鼻,唐夜讽刺道:“可笑你永远回不去……”
“雁池……你早非——”
弦音响,割裂唐夜脖颈的同时,阻断了对方含在口中的话。
红衣人漠然转身,无丝毫留恋。
过去许多事他已忘记,而十二年后的金山镇似乎并无变化。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来人往。
段雁池走向街旁小贩,指尖尚未触及,便听对方热情招呼道:“客官,这脸帕质料好,绣工精巧,姑娘家一定喜爱。”
指尖顿了顿,段雁池微弯唇角,“我无人可送。”
摊贩瞧他装扮虽可怖,然态度平和,便又壮胆奉承道:“客官品貌还怕无姑娘青眼吗?相信这帕子很快便会寻得主人。”
段雁池收敛笑容,小贩吓得立即止了声。
许多事他已忘记……因为想或想不起,没有意义。
人流如织,他等不到那个等他的人。
当年仅仅盏茶工夫,那人也不肯老实守在原地;如今十二个春夏秋冬逝去,他又要找多久?
无所谓四周目光,段雁池捏着龙型糖人坐在了离“家”不远的石墩上。
日头西沉,最终带走光明。
入夜时分气温骤降,他却仿佛与石墩融为一体,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侧首望向“家”的方向,似乎再等片刻就会有个少年朝他跑来,牵住他的手,满脸担忧又忍不罗嗦;他们手牵手走回,少不得爹的训斥,娘的铁掌,可桌上烛火温暖,饭是热的。他揉着屁股坐下,边吃边抬眼看看身旁,爹在,娘在……碗里伸进双筷子,是烦人鬼夹菜给他,“弟弟,这是你最爱吃的。”
弟弟,饿了吧?
弟弟,冷不冷?
疼不疼……
弟弟……你怕吗……
怕……段雁池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他没有忘记,没有一天忘记。
他想他想得血已冰冷,他想他想得变成了最残忍锋利的武器,只为杀出血路,来到他身边。
“素……和……”
十二年间,段雁池第一次轻唤对方。
糖人被留在了石墩上,他起身离开,卸下最后“重担”,他脚下的路没有迟疑。
爹,娘,烦人鬼——那是属于英郎的回忆,与段雁池无关。
段雁池已懂得隐藏杀气,那和藏起真实的自己同样简单——他被仇恨杀死,因仇恨重生。
他立誓,报血海深仇,至死方休!
第五十一章
英郎坠落的悬崖,沈素和敢至时周围已无人迹。弟弟或许遭遇不幸,但如此假设沈素和甚至想也未想,他固执坚信,弟弟活着,活着。
绕过半壁山崖,寻见条陡峭崎岖的斜坡,沈素和借助枯藤野蔓攀爬而下。
道路泥泞,险险几次命悬一线,浑身不知被枝杈利石割破多少血口。雨夜漆黑,沈素和已瞧不清眼前景物,他松开只手想擦拭脸庞雨水,结果脚底打滑,他猛地下坠,双手只来得及揪住几束草叶。滚落间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后腰传来巨痛,他被斜生的老树所“救”,然紧挎肩头的包袱却不知遗落何处。
痛哼被隐入喉间,他极其缓慢地挪动手脚,再次摸索着向下攀行。
曾经,他仰望弟弟爬上高耸树干,他担忧对方安危,却无法否认自己的胆怯。他想救雏鸟,而未尝试便已放弃。谨小慎微,生怕一丝差池,生怕叶夫人悲伤……可怯懦换来弟弟自树顶摔落,换来此刻无尽懊悔。
他的命早不属于自己。
素若水的期望,叶夫人的牺牲,英郎的转身离去——无人过问,这些是否他所想要?
一命抵一命,再不能更轻松……然而他雨下挣扎,忍耐痛楚,却是为了活下去。十岁少年,已懂得活着更难。
崖底,沈素和未能寻见弟弟踪影。他攥着把酸枣枝,吃着那果子,喝着蓄积石坑的雨水一路辗转金山镇。
路人眼里,他只是个小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穿着单脚的鞋子。夜幕时分,他会静静守在饭馆后的深巷,运气好总有残羹足以果腹。
久而久之,他对饥饱渐渐没了概念。饿个两三日,并不觉难捱。
直到与沈慕来相遇,沈素和穿着厚实新衣,坐在男子身旁,桌面摆满热乎乎的饭菜。
安静的饭馆里只有沈素和咀嚼吞咽的声音。
那些菜他看也不看,夹起肥腻的肉塞得满嘴都是。
“慢点吃。”
沈慕来的温和,在眼瞧少年扔下筷子,一只手探入碟中,抓起所剩无几的肉时立刻变成了惊愕。
“素和!”禁锢少年手腕,沈慕来眼里没有责备。
沈素和充耳不闻,另只手拣拾掉落的食物急切送进嘴巴。
沈慕来未及制止,却见沈素和忽而僵了僵,一低头将先前吃下的尽数呕出。
鲜红的肉酱,鲜红的血。
自那起,沈素和再不碰荤腥——最后一口肉的滋味无疑绝望,他不懂自己为何活着?他吃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