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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微言始知洛横舟口中的“崖山”便是这绵延千里的巨大山脉。
山路崎岖,犹如天梯,寻常车马难以再向前一步。洛横舟与车夫结算了车资,将装着琳琅满目小玩意儿的包裹朝身后一背,又拎起孩子往顾微言怀中一塞:“抱好了。”并不给顾微言反抗的机会,一把便将他连人带孩子地抱了起来,把顾微言吓了一跳。
“干什么?放我下来!”顾微言极为别扭,不由得挣扎起来。洛横舟身形高大,身材矫健,虽背负的包裹,又抱着两个孩子,仍然显得极为轻松,只当怀里抱着一只炸了毛不住扑腾的小猫。拍了拍他后背,满不在乎道:“别闹。靠你两条细腿,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家。你不想早点见到你哥哥了?”
此话一出,挣扎果然变小。洛横舟听着耳边呼吸声逐渐变缓,心中感受着孩子逐渐变得乖顺,不由得有些莞尔。
他走南闯北惯了,见到各地的风土人物都能说的上一二,又晓得许多有趣的事儿,这些天带着这孩子一路向西,便将这些一股脑儿地讲与这孩子听。起先,顾微言只是冷眼旁观,有时候又嫌他烦,便当做没有听到,只管自己发着呆。洛横舟为他买了许多的小玩意儿,他却碰也不碰一下,只冷眼看着。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洛横舟怕日头大,两个孩子撑不住,便雇了一辆马车。三人同坐在马车内,洛横舟说得口干舌燥,见小的那个呼呼大睡,大的那个将头侧向窗外,跟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终于闭上了嘴。转眼又从包裹里翻出一个鲁班锁,笑嘻嘻道:“言儿乖,看洛叔叔给你变戏法。”三下五除二将鲁班锁拆得一干二净,双手捧着一堆的木头部件,终于傻眼了。
高大成熟的男人伸颈伏腰,屏息凝视,拿惯了重剑的粗大手指捏着一块块小木头,神情举止格外滑稽。拼了半天也没拼出个子丑寅卯来,呼吸逐渐转粗,愤而一摔,怒道:“什么破玩意儿!”
但见一只细瘦白皙的手将洒落的木头一个个捡了起来。食指翻飞,如穿花蝶舞,不一会儿,那些散落的木头都被巧妙地穿插固定,复又变成原先那般精致了。
洛横舟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托着那只鲁班锁称赞不休。
顾微言忍不住道:“好烦。”总算把洛横舟的嘴堵着了。他将脸转向窗外,嘴角泛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却不知身后的洛横舟轻轻地舒了口气。
自那天起,顾微言虽然仍旧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洛横舟却能感到他身上那冰冷绝望的气息逐渐淡去,紧闭的心扉仿佛正慢慢打开,笨拙地感受着外界鲜活的气息。花的香,风的柔,鸟鸣的清脆,人声的欢愉,都慢慢地映入他的眼中。这只拼命竖起全身尖刺徒劳抵抗着一切的可怜刺猬,终于能慢慢卸掉防御的尖刺,开始试着接受他。
洛横舟手一收,将顾微言往上托了托,展眉笑道:“抱紧了。”顾微言正惊讶于他一脸明朗的笑意,身子不由自主往后仰去,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搂紧洛横舟的脖子。洛横舟带着他拾级而上,不消半日便翻过了一座山头。崖山山脉绵亘数千里,放眼望去,群峦叠翠,无边无垠。起初还有下脚的地方,深入崖山之后,石阶便再没有了。洛横舟却对这儿熟悉得很,走得轻松自然,一路指点着山山水水。
“虬龙潭到了,离家也不远了。”洛横舟指着不远处,笑道,“咱们先在潭边休息一会儿,尽量在日落之前回师门,还能赶上一顿饭。”
说着身子一转,踏上一道蜿蜒小径,行了数十步,果不其然听到了潺潺的水声。又走了几步,便感到了清冽的水汽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有绿萝葳蕤攀岩而下,垂在潭面,随着岩上几道素练般的水流微微舞动,潭边又有几簇幽兰,临水照花,顾影自怜,说不尽的清幽。
洛横舟将两个孩子放下来,随手摘来两片阔叶,大步走到潭边,将叶子洗净,盛了干净的水递于顾微言,自己大马金刀地在潭边一坐,用手掬起清水饱饮了几口,又撩起潭水囫囵洗了个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指着虬龙潭笑道:“这潭水看着不大,却深得很。你洛叔叔小时候贪玩,偷偷来这里凫水,差点有去无回,幸好碰到师姐,就是你娘。你娘那会儿却可恶得很,心里记挂着我上次偷偷下山没有带她的事,站在潭边看够了笑话,谈够了条件,才将我捞上来。哪知上来我还没喘匀气,就挨了她两个大耳瓜子,骂我下流。凫水哪还会穿着衣服,当然是光着身子,可怜我没被这深潭淹死,差点没被她两个耳刮子打死。”说道这里,洛横舟的脸上尤有委屈的神色。
顾微言默默地撇过头去,盯着一簇兰草,听着洛横舟絮絮叨叨地说着年少时在这山中发生的诸多趣事,其中有他和众多师兄弟,也有他与娘之间的种种琐事。
洛横舟又笑道:“过了虬龙潭就是明月崖,苍梧派就在明月崖上。每到夜晚,崖上便能看到数不清的星星,明亮的月亮当空挂着,好像伸手就能碰到,美得很。你娘那会儿最喜欢在明月崖上看月亮,经常念叨什么‘星星没颜色,月亮当空挂’……”
“‘星汉淡无色,玉镜独空悬’。”
“是,你洛叔叔是粗人,不晓得这些,不过你像你娘,一定会喜欢上这里。”洛横舟不以为意地笑道,舒展了一下身体,弯腰伸手:“时候不早了,来,我们得抓紧时间。”
顾微言抱着齐云,犹豫了一下,终于搂上了洛横舟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抱了起来。
天色渐晚,山路更加难走,密林深处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然而怀中两个孩子却抵挡不住连日跋涉的疲倦,俱已沉入梦乡。顾微言一只手仍搂着洛横舟的脖子,牢牢地抓住他后领的衣服,埋在他的颈边,竟睡得十分香甜。
到底是个孩子。洛横舟低头瞄了眼闭目沉睡的顾微言,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带着一丝熟悉的倔强,眼前浮现出记忆中那张白兰一般纯净的脸。
师姐,孩子我会代你照顾好,九泉之下,你便可安心了。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白骨现,你仍然是一贯的任性……徒留我,落英深处数流年。
作者有话要说:
☆、诉衷情(一)
对于赵云深的诚意相邀,齐云有心答应,但一来顾微言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宜长途跋涉,二来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也不适合出行。两人商量后,决定秋后动身。
赵云深笑道:“若在中秋节前到家,也能凑一桌团圆宴。”
齐云点头道:“你一别经年,为人子者,也当适时尽尽孝心。”
赵云深挠了挠头,认真道:“齐大哥,你我相见如故,一如兄弟,我的父母,便也是你的父母。”
齐云拍了拍赵云深的肩膀,微露笑意道:“好兄弟。”面对赵云深的一片赤诚,他亦十分感动。只是师父那里……
顾微言已然可以起来走动,然而却终日不愿出房门一步。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对外面的一切都表示出毫不关心,简直比以前还要封闭。齐云原本话不多,有心和他聊两句,往往起了个头,就被他用“闭嘴”或者是“我不想再听了”这样冷淡的话打断,要是提到云深,他的表情就更是满满的厌恶。
他仿佛是带着仇恨而活着。
自齐云有记忆时,便是和顾微言两人相依为命。对于师父的过去,他无从得知。即使去问洛横舟,他也不会告诉自己。这满身的伤痛和一颗仇恨的心经过岁月的积累,不但没有消减半分,反而沉淀得越发刻骨。
如果可以,齐云很想用自己的双手为他撑起一片没有仇恨,没有伤痛的天空,然而顾微言拒绝地如此干脆,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云深说得没错,顾微言就是块雪山顶峰的千年寒冰。
然而,他却心甘情愿将这块坚冰捂在心尖。
不再多想,齐云进屋。果不其然,那人倚着窗户,连头发丝儿也没动一下。
齐云试探道:“师父,外面还算凉爽,出门吹吹风吧,总比整日呆在屋内舒服。”
又是料想中的安静。齐云无奈道:“既如此,云儿得罪了。”说罢他大步走去,一手揽着顾微言背部,一手穿过他膝弯,将整个人抱了起来。
顾微言似有些惊到,一把攥住齐云的衣襟,随之怒斥道:“放我下来!”
赵云深正坐在廊下翘着腿打瞌睡,猛听得一声巴掌着肉的声音,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默默数了个数。
房门被猛地推开,齐云面不改色地将顾微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