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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像只蜗牛,随时有被捏碎的危险。你是要来捏碎我吗?
连漪站着,1 米70的她在这个狭小陈旧的客厅里有些突兀,布沙发又太矮了,像个陷阱,卞铭菲似乎陷在里面,无法自拔。她在她身旁坐下。问:你好吗?
好。像蚕一样吃吃睡睡,正在吐丝结茧,快要羽化成仙了。这当然是我一厢情愿的感觉,现实这个大怪兽是怎么告诉我的呢?我,我们,成不了神仙。我们将死于游戏,共同,无一幸免,死而后生,已经不是我们了。我们将失去自己,共同,无一幸免。
诗集还没出吗?
谁知道?听说计划没有变化快。你为了这个来看我?谈诗?是的,诗歌也开始用牌子和吸烟喝酒的姿势装饰了,可在我这里你找不到这些。你用三宅一生的香水你渴望范思哲的服装你谈论卡布其诺和鸡尾酒这些东西早晚有一天会让你的心灵空虚让你的心灵万劫不复。你在沉沦,小姐,你会像在上升过程中破碎的泡泡一样破灭,与平庸的水混为一体。
你呢?
我是生长在水底的苔藓,永远提醒水的状态和质量。
晚上还要去弹琴?
卞铭菲起身,说她拜师学艺去了,学京剧花旦念白,越剧唱腔。给你来一段?说完去屋里妆扮去了。
独自一个留在厅里,有些阴森的感觉,探寻了好久,发现这是墙上挂的卞铭菲母亲和父亲的大幅遗像制造的效果。她以前没见过。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盛着满满的烟蒂,电视柜旁放着一双棕色的男式棉拖鞋,和父亲的一模一样。父亲喜欢这样的拖鞋,因为穿上去的感觉和布鞋差不多。笑了笑,笑容凝固了,那就是为父亲准备的?
忽然觉得没劲。
阳台上种着一些花草。这些花草构成了一个不同的生态,健康、热闹、生机盎然,没有受到忽视的虐待,长得好极了。挂起来的天门冬瀑布一样垂下,有1 米多长吧。常青藤抽出了嫩绿的叶子,小手小脚地向四周试探着,声张着。日本海棠粉红色的小花正一簇一簇开得欢欣,君子兰也很棒,一根又长又粗的穗上擎着二十多个绿色的花蕾,再过两三个星期就要开花了。
她们都只肯与干净安静的花草们亲近,生活在精神的高处,远离人烟,远离人情,连语言也像黑暗中生长的藤蔓类植物,往高处攀着,繁复着,柔软着,没有力度,难以深入人心。
我们能发展成正常的妇人吗?
“好了吗?”并非想问,并非等不及,只是以此截断思想似地朝卞铭菲屋里喊了一声。
“来——啦——”随着一声尖锐的假声长叫,长袍水袖粉面红妆的卞铭菲粉墨登场。她碎步紧挪,口里“呀呀呀”地念着过来,抓起连漪的手,把她牵引到客厅。
“这是好戏,你可要听仔细。我这就要开始了啊,我可马上要开始了啊,我这就开——始——啦——”退后几步,做出要唱的意思,又放松下来,陪着笑脸:“这地方太小,你凑合着看啊。”连漪别扭地点了点头。
又叫了一声场,开始了。
白:有道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有道是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想我卞氏,自小聪明伶俐,父母宠爱有加。三岁诵诗书,七岁入学堂,九岁弹箜篌,十五学声乐,十六初长成,钢琴已十级。十级何所耀?求学果未结。父母先丧去,留我独苦悲。苦悲尚能忍,无奈遇连漪。三载同窗友,三载相探看,谁知,谁知一朝离散,她,她,她弃我而去,无情无义——唱:也曾同窗共勉励,也曾花前论诗文,也曾携手同街走,也曾登高数渺小。本想与她姐妹相称度时日,互相扶持到终老,不曾想喜有时来悲有时,人生际遇各不同。连漪她心思不在常情上,怀抱天下把阶梯找,日久天长心会变,变来变去失纯真,更何况她是个美丽玲珑聪慧儿,难免得处处留情惹事非……
连漪起来“我”了一声,欲待争论,卞铭菲不理会,继续唱下去。
唱:她无心无意自不知,我看在眼内心烦急。左犹豫来右犹豫,下定决心,对她倾出一片真情意,谁知,谁知遭来一顿无情骂,她骂我不知自尊不自重,她骂我如鬼如魅如痴疯,她骂我水性杨花无廉耻,她骂我伦常丧尽理难容,她骂我是一堆人形脏垃圾,一把把我推出去,我伤疼心疼冷风中,孤夜无寐想了残生……
连漪面色凝重,她没想到连涓会这样,心头百般滋味纠结。她觉得到此应该是一个段落,就说话了,可说出来的竟是这样:这是事实吗?别老把自己塑造成个受害者!
卞铭菲水袖一甩。
白:冷风吹骨骨销蚀,难蚀我对她一片情。鞭炮声声一岁除,千禧之夜盼她来。盼过除夕盼初一,盼过初一盼十五。十五天晴忽有感,感她一定来。起早对镜理妆红,市场买菜厨房忙,冷拼热炒八大盘。却却却直待得冰凉凉我心。只落得个――唱:只有寒风门前过,只有霜雪扑满门,只有冷泪嘴里咽,只有父母遗容伴我眠!一切,不过一场枉凝眉!
白:落花无情随水去,秋风无奈空唏嘘。曾经枝头迎风绽,如今汪洋向天边。我笑秋风多痴痴,不知花开终无情。我笑世人多如风,雄风过后… 场空。
随最后一个长腔旋转而倒,粉面朝天,久久不起,桃花面上泪痕纵横。
“那些物质听上去多么高尚,充满蛊惑人心的神奇力量。它们是什么?它们算什么?可它们让我自卑。我是个诗人,你是个商人,时间和变故让我们水落石出。走吧,小妹妹。”
连漪看着那张泪痕纵横的桃花脸,同情和怜爱突然之间全部退却,代之以怒其不争的愤怒。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有没有一点进步?你打算这么过下去吗?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愚昧、狭隘、自私、变态,自以为天下人都负你,你有资格去批判吗?你负别人多少?青春完了你还有什么?”
后悔不该找她,可没有沉进这件事中,她想着曹慧的话,不能再像念台词儿似的说话了,这样的腔调透着幼稚,透着柔弱,不利于树立权威,会削弱别人对她能力的信任。是吗。她情不自禁地挺胸收腹练习起来。
第二天忽然想起,查询到中意大厦门卫的电话,打了过去,对方弄明白她是谁,马上客气了,笑着说好久不见你了。连漪直截了当地说以后请不要再让那位头发很长眼睛很大皮肤很白说话很泼辣的女孩上去了。为什么?总之别让她上去。
33。 万发在北方、南方、大热门的西部,甚至跑到东南亚收购兼并了约60家经济实力单薄的小制鞋厂,这些制鞋厂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步入正轨。都在淡季里休养生息时,他们响亮地于春光明媚的四月在国内外60多个城市的各大商场同时举办了规模盛大的春夏季新款皮鞋新闻发布会及亮相会。名曰:看吧看吧,穿吧穿吧。
这就是这次重要会议的内容。韦为迟将一撂五彩缤纷的宣传资料和亮相会入场券甩在周光面前。
中低档。皮一族,革部落,皮革同盟军,百姓线路,美国战术,军事防线建在对手门前,考虑的是大局,根本没把逸龙放在眼里。
有思想“专工”之称的韦为迟只会拍着桌子嚎着嗓子震天响地冲他嚎,他妈的真是管屁用!
他又把这一撂东西甩到连漪桌上。连漪看到了她和母亲之间的差距。一个不骄不躁,不气不馁,胸怀天下,一个急攻近利,玩弄感觉,游戏人间。这人间还就这么个盛着几十万人口的巴掌大的地方。
在万发的新鞋亮相会上,他们又感受到了另一种震撼。所有款式按价格层次先后出场,动感的、时尚的、狂放的、恬静的、绚丽的、古朴的、职业的、休闲的,透着新意,简就简得不能再简,繁就繁得不能再繁,独特的设计和巧妙的制作,让低档的、普通的皮革焕发了生命。33元、44元、55元、
66元、77元、88元、99元,每个价格档次的皮鞋都有着巨大的市场冲击力。他们还破天荒地请了质量监督部门现场做抽样检测,质量全部过关,“信得过”,“真正的物美价廉”。淡季,这个在商场上本来就不该有的概念被万发潇洒地扼杀了。
“我们的中低档还不错吧?这些可都是用逸龙的皮革做的。”
节奏轻松,霓虹流转,丁秋平的谈吐略带嘲讽。连漪问选择这个时候推出新款就没考虑风险吗。丁秋平说你看现在的人们几个有主见。他们不知道生活的方向在哪里,只要你自信得无懈可击,怎么牵怎么走。你说全世界都穿这种鞋,他们就去穿。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