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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断不敢让皇太后的千金玉体抱孩子,忙道:“小孩子顽皮不懂事,一身汗渍泥水,断不能弄脏了太后的衣衫,臣妾这就带他回宫洗洗……”
“不必了,这里离我的景阳宫也不远,他跑了一身的汗,走远了不要着凉了,不如去景阳宫洗洗吧。”
于太后不以为意,倒是颇为愉悦。这些年她一个人孤守在景阳宫,爱子远在千里之外,生死难料,如今难得有机会爱子归来,又有爱孙承欢膝下,着实让她欢喜,哪里会嫌脏呢。
韩氏见于太后坚持,丈夫也并未反对,于是便深施一礼,道:“那就打扰太后了。”
“景阳宫常年冷冷清清,你们来了陪我说说话,倒是给我老太婆添了不少乐趣呢。”
“父王也来!父王也来!”趴在于太后怀里的溥儿还不安生,直朝成王爷招手。
成王爷慈爱的捏了一把溥儿的小肥脸,笑道:“随母亲祖母去吧,父王还要再待一会儿。”
于太后抱着溥儿,韩氏牵着淳儿,祖孙婆媳四人便其乐融融的回景阳宫了。
成王爷送走了母亲侍妾,在湖心亭里寻了张躺椅,闭目养神起来。
天气阴霾,转眼一阵小雨簌簌落下,整个湖面上转眼就被白色的薄雾笼罩,这就是传说中能生云起雾。
当他还像溥儿那般的年纪时,这个湖心亭也是他常来玩耍的地方。那个时候,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只是这十五年过去了,宫殿连年重修,此刻看来,似乎只有这个娄雪湖没有变了。
水汽清凉,成王爷躺在亭子里,听雨大湖面,颇为舒适,闭目养神了片刻,忽然感到一双目光落在脸上,睁眼一看,却见了一双极其黝黑清冷的眸子。
似乎没料到他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极快的闪过一丝狼狈,慌乱的目光转向一侧,却不知道脸颊上的一丝绯红。
成王爷看着这个清俊的少年,脑中不由闪过一丝熟悉,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那种熟悉感来自何处,他皱了皱眉,然后道:
“太子殿下?”
阮征点了点头,道:“皇叔好眼力。”
成王爷不由失笑,心道我说哪来的熟悉,原来他长得竟然与他那个皇兄这般相似,不仅五官身材,连那一副冷硬傲慢的气质也如出一辙。
“能自由出入后宫禁地,又穿着皇子的朝服,你的身份倒是不难猜。”
成王爷随口闲话家常,阮征却一直盯着烟雾缭绕的湖水,许久,直到脸上的滚烫被飘散进来的雨水冷却,才终于敢转头看着这位久闻大名的成皇叔。
“能自由出入后宫禁地,还有闲情逸致躺在湖心亭里听雨观雾,皇叔的身份也不难猜。”阮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成王爷也不由浅笑,起身让出了些许位置,拍拍身边,道:“坐。”
两人并肩坐在躺椅上,看着湖上云生雾绕,听着雨水敲打着湖面清脆的声响。
阮征背脊挺直,肌肉紧绷,只盯着湖水,却默不作声,连呼吸也小心翼翼。
成王爷看着这个清俊的少年,肤色略微黝黑,身形瘦削颀长,面目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棱角分明,可他身上的紧绷却那么的显而易见——
这与传闻中的狠辣老练却有些出入啊。
成王爷不由微微叹息,不管怎样的沉稳,终究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啊……他不禁想起自己十九岁的样子,如今想起来,那时候也的确单纯。
成王爷叹了口气,道:“我离京的时候,你还只有四岁,想必你是不记得我的。”
“不过我早就见过皇叔了,想必您也不记得了,皇叔进京那天,就是为侄去接的呢。”
阮征点点头,想起在车辗里见到成皇叔不穿衣服的模样,脸又莫名的红热起来,只能侧首盯着远处的雨雾。
成王爷倒没什么不好意思,大手拍拍他的肩膀,呵呵一笑,道:“让贤侄见笑了,只是人生无酒不能活啊,饮酒的好处,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成王爷没在说什么,起身走进雨雾里。
躺椅上还残留着成王爷的体温。
阮征坐在躺椅上坐了一会儿,有些乏了,就如成王爷般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起来。成王爷落了一间袍子在躺椅上,阮征拿来盖着,便闻到袍子上成王爷淡淡的味道,有点甜腻的清香,却让人欲罢不能。
成王六大罪
阮征对这个成皇叔真是又爱又恨,刚刚回京半个月,朝野上下都被他弄得沸沸扬扬。
先是大搞昭雪案,把当年因追随他而被处死流放的众多老臣找出来,各个翻案正名,没死的就重金厚赏加官赐爵,死去的就抚恤子孙下诏表彰。昔日被他父皇判为逆臣贼子的人,如今各个风光无限。
昭雪案还未过去,转而又是于太后寿辰大赦天下,减赋三年,正赶上前两年朝廷捉了不少谩骂朝廷的穷酸秀才,此次也被放了出来,这些文人一放出来,便满城题诗作画,明里称颂成王母子大德厚广,实则暗骂当今圣上横徵暴敛残忍无道。
阮征摄政三年,自然也把他骂了进去,自是脸上难看。
大殷朝野闹得满城风雨,百姓们无不争相传诵成王明察秋毫大德公正。加之于太后娘家在朝廷里的势力庞杂,朝野里一下子涌现出一大批刚正不阿铁骨铮铮的直臣为成王母子马首是瞻,简直就一副恨不得圣上早日驾崩,成王早日登基的模样。
阮征心里赌气,可那些追随他多年的朝廷命官们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主子被戳脊梁骨,他们这些当臣子的日子就更不好过,而最难捱的人便是身为宰相的李桐晋。
转眼太后寿辰已经过了一个月,朝野里也分成太后、太子泾渭分明的两大派系。
这一日一下了早朝,李桐晋和几个太子派的重臣就坐着轻装小轿赶到了太子府。
阮征不动声色的喝着茶,李桐晋和几个重臣已经气得胡子眉毛都哆嗦了,阮征的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最近市井里最流行的一首童谣,大意就是说他和他父皇都是吃人骨血的暴君,只有成王才是真龙天子。
李桐晋说:“殿下,不能再等了!再等,这天下就要易主了!”
原本专心注视着茶碗的阮征突然瞟了一眼李桐晋,冷飕飕的眼光看得人头皮发麻,李桐晋也知这话说得有些过火,若是平素,这些文官早都不敢再说一个字,可这李桐晋也到有几分骨气,此刻被逼上梁山,索性就咬咬牙说到底:
“如今圣上的龙体每况愈下,变天只是就在今明几日,成王母子如饿虎豺狼盯紧皇位,难道殿下要把这大好河山拱手相让么?”
阮征撂下茶杯,静待其词。
李桐晋从袖笼里拿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道:“老臣已经找人拟好了一份奏折,列举成王六大罪状,若是殿下不反对,明日早朝便要状告此贼。”
……成王六大罪状,其一,结党营私,其二,犯上谋逆,其三,贪赃枉法,其四……还有一条沉迷酒色荒淫无度?
阮征看着奏折上的罪责不由失笑。这六条罪状,每一条拿出来都够杀头之罪,却也难为了这些老臣几日之内能搜集罪证,条条罗列清晰,看来明天这折子一拿出来,朝堂上便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此奸臣竖子,窃国谋逆天地不容,唯肃之法办,以清妖孽。”李桐晋字字铿锵,念完了折子。
阮征点点头,道:“折子写的很好,只是这结党某逆可是证据确凿?”
李桐晋点点头,道:“成王曾经在自己的府第私自聚集朝廷重臣,密谋造反之事,成王那边有个中郎将愿意出来指证。”
“即使如此,那就在结党某逆之后加几个字,上书状告便定要证据确凿,语焉不详岂不成了莫须有之罪?”
“是、是,殿下教训得是,老臣的确疏忽了,臣这就去办。”
阮征又看了一会儿奏折,李桐晋众人便神经紧绷的等着他发话,半响,阮征却忽然道:“……公等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好词好句。”
他看了一眼李桐晋,不提罪状,却问道:“此文笔锋犀利,字字铿锵。这折子是何人所写?”
李桐晋一愣,答道:“太仆寺中郎古书烨写的。”
“到没听说太仆寺还有此等好文笔之人。”阮征道。
“回殿下,此人原本是光王门生,任太府寺卿,光王在唐州谋反之后,他便投奔在瑞王门下,瑞王把他引荐到太仆寺,回京之后便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