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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几盏宫灯微弱的亮著,一夜烛火,惹了些许烛泪,无精打采的附在还未燃尽的蜡烛上。不多的几个宫人垂手而立,偌大的寝宫,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龙榻上,老者安静的躺著,烛光映著他不太平和的面容,时而一声粗重的喘息。蜡黄的面容形同枯槁,仿佛血色都被那无尽的黑暗夺了去,只余一幅皮囊,空空如也。龙榻边,身著水墨色锦袍的男子端著白玉瓷碗,轻唤道,“父王,该吃药了。”龙榻上的老者动了动眉毛,艰难的睁开眼睛,有些浑浊的眼神,愣愣的看著眼前模糊的影子,心事重重。男子抽出老者身後的枕头,垫著,又将老者轻轻扶起,靠在身後的枕头上,“父王,有什麽话要对儿臣说吗?”说著,拿起置於矮几上的药碗,试了试温度。
“逸儿,”老者艰难的开口,面部因为疼痛有些扭曲,“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男子轻轻拍打著老者的胸口,待老者面色缓和些,才幽幽说道,“父王这是哪里话,为父王分忧,本是儿臣的职责。”
门外忽然响起有些匆忙的脚步声,进了门口,却徒然变慢了。
“奴才参见皇上,贤王殿下。”
“何事奏来?”男子微微皱了皱眉,眼角隐隐有些担忧。
“禀殿下,司徒王大人带来求见,说是寻得几位名士,欲与殿下一叙。”
男子这才舒展了眉梢,一丝疲倦却不知何时爬上眼角。“知道了,先退下吧。”
男子将药尽数喂了,服侍老者躺下。
“逸儿,你去吧。有这些人伺候著,不碍事。”老者服了药,精神却也好了些。
“父王,”男子缓缓一笑,清丽的容颜浮起一丝光华,“不过是王大人举荐门生罢了,晚些时候却也不打紧。待父王歇下了,再去不迟。”
老者却也不答话,只闭了眼睛,不一会儿便响起平稳的呼吸声。
男子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几个宫人,便起身,步出寝宫。
大殿上,朝臣已齐聚一堂,三五个一群低声议论著,面上是挥之不去的担忧之色。
“贤王殿下驾到。”忽闻殿外一声高呼,群臣立马敛了衣容,朝殿门跪下,“参见贤王。”
“大人们不必多礼,都请起吧。”男子说著,扶起为首的大臣。
看著大臣们紧皱的眉头,男子隐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脸上的柔和净褪。
“殿下,”丞相张凛的声音有些发抖,“前线急报,渭城…失守了。三十万军队死伤大半,睿王殿下他……”
“皇兄他,怎麽了?”早料到此番决计不会是什麽好消息,宫人回禀不过是怕父王忧心,加重病情,却不想……竟是大哥……
“睿王殿下,被乱箭射中,下落不明,只怕……”
男子有些发楞,双脚仿佛踩在云里,有些虚浮。三个月前,父王让皇兄率领国中的精锐驻守渭城,说渭城乃京都门户,一旦失守,则南国不保。而今,不但丢了渭城,竟连皇兄,也下落不明。难道这几代人的心血,真的要毁在自己手里吗?
“殿下,请保重玉体啊。”等男子回过神来,一干大臣却已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丞相,豫国的军队,现至何处?”连自己的声音,都变得遥远了。
“现距京都,三十里。”
一语落下,众臣哗然。
“城中军队还剩多少?”
“去除老弱病残,只余……不足五万。”
“报!”殿外又是一声高呼,压住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让他进来!”男子的声音有著掩饰不住的急切。
“启禀殿下,敌军送来书信一封。”
男子示意身边的侍从,那侍从接过书信,递予男子。“辛苦将军了,退下领赏去吧。”
信封上,赫然写著“贤王”二字。男子苦涩一笑,竟连父王病重,自己主持朝政都如此了然。
拆开信封,男子的手有些发抖。
“贤王殿下:
吾皇素仰贵国人民富足,粮草丰腴,委实不忍毁之。望殿下以臣民为念,携百官归降我豫国,是则黎名免於战乱,楼宇免於水火。吾皇英明神武,爱惜人才,特下令,归降者俸禄官阶一律不变。只是若殿下一意孤行,顽抗到底。待大军进城之日,屠城三日,宗庙祠堂皆以火焚之,不得善终。”
男子不动声色地折起书信,扫视著殿内。大厦将倾,就是历经两朝的老臣,也有掩饰不住的慌张与绝望。这场战争,想必胜负已分了吧。
“李将军,城中粮草还剩多少?”男子没有理会群臣询问的目光,问道。
“禀殿下,眼下京都孤立无援,城中所剩粮草,最多不过半月之用。”
又是一片哗然,只是众人顾及男子越发阴郁的脸色,很快便收敛了。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除父王外,上至本王,下至大小官员,全部吃穿用度皆与守城士兵相同,违令者军法处置。”
空灵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平添了几丝悲壮。
“臣,领命。”一片杂乱。
“大人们且退下吧。”侍从适时屏退众人。
“张丞相。”张凛正准备随众人退下,却闻身边的宫人低声叫道。
“何事?”
“殿下请丞相大人内殿一叙。”
二
内殿,贤王命宫人各自散去,只留了一个贴身侍从使唤。
“殿下,丞相大人求见。”
“快请。”
“老臣参见贤王殿下。”张凛说著便要跪下。
“丞相不必多礼。”截住张凛,贤王说道,“丞相请坐下说吧。”
“谢王爷。”张凛顿了顿,缓缓坐了。
“这儿没你们的事了,暂且退下吧。”
见众人退了去,贤王靠著太师椅,略微放松,眉眼间的疲劳,少了刻意的遮挡,竟流露的深刻。
“王爷,当心身体啊。”看著眼前的少年,昨日还是那般意气风发,张凛不禁有些心痛。
“丞相放心,即便为了父王,逸儿也当支撑下去。”少了旁的人,贤王便以逸儿自称,言中之意,却是将面前的两朝丞相当做长辈了。
张凛一时感怀,望著眼前的男子发愣,十六岁,他也才十六岁啊。
“丞相可知,逸儿请丞相来,所为何事?”贤王说著,便离了太师椅,缓步走到张凛面前。
“想必是为豫国的书信吧。”张凛微微做礼。饶是别人不知,自己亲自教的学生,自己岂能看不出。
“正是。”说著,贤王便将藏於袖中的书信,递予张凛。
张凛接过书信,寥寥几字,竟是透著必胜的把握。
“丞相如何看待?”贤王亲自奉了一杯茶,置於张凛身侧的矮几上。
“老臣,”张凛正欲起身,便被贤王拦住,只得坐下,一揖回礼。“依贤王之见,此战,有几分胜算?”
贤王微微苦笑道,“丞相何苦让逸儿说破呢。”
“王爷,眼下敌强我弱,若守,那数万将士和百姓的身家性命堪忧;若降……”
“若降,便是将祖宗社稷拱手於贼寇。不容於悠悠众口,更不容於宗祠庙堂。”贤王低声说道,一字一句,仿佛刻在心上。
“王爷!”张凛颓然跪在地上,已是老泪纵横。
“丞相请起。”贤王扶起张凛,说道,“原以为渭城天险,易守难攻,怎料短短三个月,三十万大军折损过半,连皇兄都……”贤王顿了顿,兀自咳嗽起来。
“王爷,”张凛看著贤王,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担忧,“睿王吉人天相……”
“丞相,”贤王打断张凛,“不必安慰逸儿了。”古来征战几人回,那茫茫沙场,却是多少鲜血染就的。
“老臣……”一时之间,张凛竟不知该如何抚慰眼前的孩子。是啊,在他眼里,面前的,还是那个在上书房缠著自己出对子的孩子。
“丞相,”贤王幽幽说道,“昨天太医告诉我,父王怕是不行了,就在这几日了。逸儿自小承蒙父王和皇兄爱护,却不忍让父王,背上这千古骂名。”
张凛愣了一下,凛然说道,“王爷……您……”
贤王略微一点头。
张凛身子一震,几欲跪倒,“老臣……老臣不能为王爷分忧……老臣……有负皇恩。”
“丞相这话从何说起,大势将尽,又岂是人力所能挽回。”是啊,若不是大势已去,他南国的大门,又岂是这麽容易就被人敲开的。当初两国缔结邦交,商队互往,却不料豫国竟在商队之中埋伏下精兵,里应外合,这才打破了南国数百年来的安宁。
“王爷!王爷!不好了!”
一宫人慌慌张张的闯进来,“皇上……皇上方才口吐鲜血……太医……”
贤王只觉得胸口发闷,一个趔趄,所幸张凛及时扶住。贤王摆了摆手,强自稳住心神,匆匆朝寝宫方向奔去。张凛看著贤王远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待贤王赶至寝宫时,里面已然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宫人,太医,瑟瑟发抖。
“父王怎麽样了?”未至榻前,贤王低声问道。
却没有一个人回答,所有人都只是跪著,眼角抑制不住的泪水,却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