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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要再叫了。陵前辈与家父乃生死之交,曾听家父说起,陵前辈过去都是管他叫呼延的,贤弟不妨也如此叫吧,我也直接唤贤弟‘枫’便了。”
南叠枫抬头一笑,“嗯”地应了一声。
呼延啸也回以一笑,端起茶来饮了一口,道:“不知陵前辈一切可好?”
南叠枫灿亮的眸子里星光顿黯。
三年前青竹小居里师父心口上的那一道致命深痕犹在眼前,那一张不许报仇的遗令白纸黑字不由争辩也无法再辩,被强抑的愤恨一下涌了上来,刹不住。
呼延啸瞧出不对,皱起眉来问道:“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
南叠枫轻轻侧过头,抿紧了唇,一时无法言语。
呼延啸俊眉拢得更紧,捏紧茶盏道:“我早该想到的,陵前辈武功独步天下,你却始终不愿说出师出何处,一定是另有原因……贤弟大可放心,陵前辈与我呼延家有再生之恩,家父曾再三叮嘱,只要是陵前辈的事,无论上山下海,我呼延家责无旁贷。”
夜色渐浓,窗外卷入的凛风寒意更深。南叠枫深陷心事依旧侧头不语,呼延啸也不再勉强,静静陪在一旁亦不说话。
三年前开始追寻五件传派圣物的踪迹,九华宫中珍藏多年的乱真赝品,阴差阳错地闯进十二卫秘密追查的禄王案,阳灵教事隔二十年后的重现……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如今的江湖蠢蠢欲动,让后人们围着这一个谜题不得已地一陷再陷却始终绕不到出口?
师父不让报仇不让追凶,可是师父如果在世,也一定不会希望由她隐退换来的平静江湖,再被阳灵教的一块顽石搅起滔天大浪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应该被掩埋的真相。
南叠枫转过头,跳跃的烛火映耀进他的眸中,缓缓道:“师父她……三年前过世了。”
月过中天,听得院外一慢三快四声锣响,方知已是四更天。
南叠枫绕过隔在两屋之间的精致花圃,心事重重。
信手推开房门,一股纵横气息扑面而来,占住了整间屋子。南叠枫蓦地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为什么自己单凭气息,就已然能认出这个人?
半卧在床上的人影直起身来,道:“看来你与呼延啸很是谈得来嘛,竟把本大人晾这许久。”
南叠枫背手掩好房门,道:“汪大人房中软榻不知比在下这硬床舒适多少倍,为何总据着在下这床不放?”
汪云崇哈哈一笑,站了起来,三两步欺到南叠枫面前,倾身道:“你害本大人等到这个时辰,还不许本大人在这床上卧一卧?再说,美人睡过的床,自然不是一般香枕软榻可以比较的。”
南叠枫抬眼迎上汪云崇双眼,道:“汪大人办案时,一定要靠这么近说话么?”
汪云崇挑起嘴角来,笑道:“不一定,如果犯案的碰巧是个美人,本大人不仅要靠近说话,还会用些别的办法……”一手揽住南叠枫后腰,挨近着就要贴上那细润薄唇。
南叠枫也不躲避,抬右手按上汪云崇左心,隔在两人之间,掌心慢蓄起力道来,道:“大人自重。”
绵软轻飘的力道,就中一股细锐的劲力蓄势待发,汪云崇蹙起眉来感受那劲力,如芒针一般,细密却精准。
这样的劲力,真的似曾相识。
“呵,”汪云崇微微拉开距离,道:“我已查到,你与呼延啸不过是前日在江上正巧遇着,如何过了两天就变得如此有话聊了?”
南叠枫完全不理会汪云崇这句话,定眼看了汪云崇半晌,道:“烦请大人明日随在下往荆州一趟。”
汪云崇剑眉一挑,道:“什么?”
“请汪大人明日与在下一道往呼延家,见呼延老爷子一面。”南叠枫重复道。
汪云崇眯起眼,眼神中隐隐透出平日的凌厉,道:“你把这件事告诉呼延啸了?呵,不要以为搭上百川山庄和呼延家本大人就拿你无法,偷盗馔瑶馆再加九华宫可是罪上加罪,本大人要拿你下琅口大牢,随时都可以。”
“大人先慢发火,”南叠枫道,“且听在下说完。”
汪云崇紧紧嘴角,拉过一边的圆凳坐下,抬起一边眉,摊出一边手。
“大人可知江湖中二十余年来最大谜案是哪一桩?”
“庚泰十四年陵鹤子与六大高手追杀阳灵教暗主,之后三亡三隐,至今无人知晓当日情形……”汪云崇一顿,眉心一蹙,道:“你难道想说这件事与禄王一案有关?”
南叠枫道:“今夜席上大人也曾对叶庄主说,阳灵教或许也是专为图龙箫而来,大人也许只是随口猜测引叶剪繁去查这支箫的来历,但这句话却不无道理。依大人所言,这支龙箫明明是禄王爷的遗物,但九华宫中的那支却不知在何时被掉了包……”
“九华宫里那支一直不曾真过。”汪云崇打断他,道:“禄王案发生的那天,应该龙箫就被换走了。”
南叠枫一惊,道:“如果龙箫在那时就被换走,而真的却在百川山庄,那难道是叶……”
“这个我也想过,说不通。”汪云崇道:“叶剪繁是庚泰十五年做的庄主,百川山庄百年例制规定,庄主继任三年之内除非卸任,不得擅离山庄。而禄王案发生在紧接着的庚泰十六年,当年江湖在那场阳灵教暗主追杀之谜后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百川山庄每日事务访客不断,据说一年之内门槛竟换了五次,叶剪繁根本抽不开身。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常纶这个满腹主意的老前辈,想来也是盯得死紧的。”
“大人的意思是?”
“龙箫在叶剪繁之前换过主人,叶剪繁恐怕也是近些年来才得到,而且他会把龙箫拿出来作为悬赏,估计也只将它视作一般珍藏了。”
南叠枫点头道:“既是这样,这支龙箫的牵连就更可疑了,它是禄王爷生前挚爱,又莫名被江湖高手盗走,现在连阳灵教也想要。”
“仅是如此,你就认为禄王案与追杀阳灵教暗主一事有关?”汪云崇抱起手来,摇头道:“牵强。”
撇撇嘴,又抬头道:“容你也想了一天了,还是先说说你自己,为什么非要这龙箫不可。”
南叠枫不答反问道:“大人可知当年那七大高手中如今尚在人世的,是谁?”
汪云崇有些不耐烦,道:“呼延铎与陵鹤子。这又有什么相干?”
“大人错了,只有呼延铎一人。”
汪云崇一震,倏地站了起来,盯着南叠枫道:“这是什么意思?”
南叠枫抿唇不语。
汪云崇蹙紧眉心,道:“陵鹤子……死了?这怎么可能?你又如何知道?”
南叠枫抬头看着比自己略高一些的汪云崇,一对眸子在透进来的淡淡月色中依然璀璨,轻轻道:“因为她……是我师父。”
突如其来的答案让汪云崇一怔,这个答案,与自己猜测的,还真有些出入。
也罢,既然他与那个人没有关联,也就意味着自己可以不用缚手缚脚了。
“汪大人?”南叠枫借着月色去看汪云崇神情,见他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问道:“大人有何疑问?”
汪云崇恍神过来,道:“陵鹤子难道不是只能收女徒么?你怎么会师出于她?”
南叠枫偏过头,垂下眼来,道:“当年师父……错将我认成女孩,及至发现时,已经拜过师许久了……”
月光自窗外斜洒进来,在南叠枫侧过的脸畔勾出一圈浅银色的边,漫过垂下的长睫,恍如有雾气弥散开来。
汪云崇挑起眉来——陵鹤子武功盖世心思聪颖细密,竟然也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但是——汪云崇也偏头看着南叠枫撇过去的侧脸,如果糊涂的对象是眼前这个灵俊已极的人的话,倒也不太意外了。
于是漫漫一笑,倾身向前,凑近南叠枫耳边,轻声道:“我信你。”
受冻许久的耳边突然被热气拂过,南叠枫一凛,下意识想要避过这热气转过头来,正正遇上汪云崇凑过来的脸。
汪云崇想也不想,当仁不让地就将唇印了下去,双手还不忘箍住南叠枫手腕。
南叠枫一呆——可恶,又给这个人占了便宜!
刚要做出反应,孰料汪云崇这次竟然只是浅尝辄止,脸上唇上的热意很快撤去,双手也立时重获自由。
寒天冻地里忽然消逝的温暖,突然变得有点让人留恋。
汪云崇退后几步,背过身去,唇上的清香入鼻,有些恼怒于自己的失态。
这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