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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廷恭话一出口已然后悔,眼看陆之冉神色慢慢回复成往日的波澜不惊,心中一凉,也不知该说什么补救,干脆站了起来,道:“之冉……”
陆之冉抬头看他一眼,俯身将那叠公文抱了,往叶廷恭怀中一塞,道:“下官这还有事,便不送叶将军了。”
子时六刻,卫督府主书房内仅有青灯一点,昏暗得几乎无法辩物。
汪云崇着了一身玄色劲装直坐在书桌边的竹椅上,周身早已收拾得不带一丝赘余,手边放着一把牛皮鞘的短剑。
书房中只有他一人,余下的人手董之弦正在清点。
脑子里很乱,乱得就像这糊在浓夜里的黯淡烛光,搅混不清。
和以往事前布置时太不一样的感觉,总让人心里不安。
汪云崇皱了皱眉,提了提领口衣襟,只觉得暑热未尽,空气窒热得难受。
烛上的火苗“啪”得跳了一声。
汪云崇心中一凛。
仿佛绷得最紧的那根神经被什么骤然一弹,啪得一声断裂。
汪云崇猛得拉开房门疾奔而出,来不及回应董之弦的惊愕,在门外扯过一匹马便即飞身而上,往皇宫方向飞奔。
遥可望见耀阳门时,忽见南面腾起一簇烈焰,接着是乍起的惊慌失措的人声。
汪云崇心中顿沉,当下纵马直向耀阳门,翻身而下后直掠锦福宫而去。
火起得突然且蔓势极快,禁军和十二卫都尚不及赶到,轮值的侍卫和守夜的宫女在锦福宫门前四处奔窜,慌作一团。
与人群逆势而行,汪云崇扯住一个正向外奔的宫女,喝道:“长公主呢!”
那宫女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身子和声音都在发抖:“公、公主、还、还、还在……”
等不及她说完,汪云崇一把推开她,发足向锦福宫内殿飞掠而去。
火势极快,内殿已被呛滚的浓烟尽笼,黑烟衬着燃烧的火光映在漆黑的殿中,汪云崇掩着口鼻奔入几进,双眼已被浓烟熏得有些朦胧,只好四下喊道:“长公主!长公主!”
蓦地眼神一定,内室软榻上若沉睡般静躺着一人,黑夜之中依稀可辨那长长的裙裾,垂落在地。
“长公主!”飞扑至榻畔,但见云裘美目深闭,双唇紧抿,两手沉静地交叠在胸前,一如往常的华贵无双,只是鼻间,却早已半丝气息也无。
绕城的北怀河边,举目星野阔瀚,原是如此晴好的一个夜。
河畔微风吹动,竟有些凉了。
因清北长公主突然出事,原先的计划自然全盘打乱,而诡谲的是,祺王府,在这短暂的混乱中,离奇地人去宅空。
汪云崇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觉一只手搭上自己的右肩。
汪云崇没作声,也没动,那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手的主人绕了过来,走到他右侧,也就地坐在了河畔。
“你不必自责,宋老初验过,裘儿在失火前就服了毒……是自杀。”
汪云崇摇了一下头,道:“我现在才知道,她为何说我不懂音律。”
云端侧眼看来,微抬眉梢。
“下午她在清涟园弹的那曲,曲中该是早有自绝之意,是我大意。”汪云崇叹出一口气,道:“若是换作扬心,定能听出弦外之音。”
“嗯……”云端闷闷地应了一声,眺着远方的眼中透着天子惯有的沉冷,看不出太多复杂的情绪。
汪云崇转过头看着云端,仿佛非要在那九五之尊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一般,半晌,道:“皇上爱扬心么?”
“爱。”云端点了一下头,很慢,很果决,“但是爱扬心这样的女子,担心、宠溺,都配不上她,只有信任,才是对的办法。”
汪云崇摇了一下头,也很慢,很果决:“皇上说的,是王者之爱。凡夫之爱,何尝考虑过什么配与不配,不过盼与他相守终老而已。”
云端微低着头,手背撑着下巴轻轻锁眉,将这话回味了良久。
“朕料错一件事。”云端转头看向汪云崇,道,“朕原以为,你和禄皇叔一样,倒真没想到,你对南叠枫,却是真心喜欢。”
汪云崇似乎早料到云端要说此话,扯了一下嘴角,伸长了胳膊向后一倒,躺在身后短矮的草丛中,道:“皇上说说禄王爷罢。”
“嗯?”
汪云崇歪头望向云端,道:“是我像他多一些,还是皇上像他多一点?”
一句话问得肆无忌惮,云端犀锐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汪云崇依旧无恃亦无恐地与这目光对视。
半晌,云端冷锐的目光渐渐淡和,蓦地笑了起来。
“你呵……”云端转过身来,在汪云崇腿上重重拍了两下,笑道:“咱们,谁都不像禄皇叔,禄皇叔没这么横的脾气。”
汪云崇却没跟着他笑,投注而来的目光中有什么映着星光莹莹跳动,听得很认真。
云端一手撑在草地上,换了个松散的坐姿,道:“禄皇叔生性温和淡泊,对每个人都谦恭有加,宫里朝中上至国戚文武、下至宫婢役仆,几乎没有讨厌他的人。他一直沉迷音律钻研,国事之类,除非先皇布置下来的,少有过问。”
“三岁时我被立为太子,当时因为和轩成打了两年的大战,内外之事俱琐,先皇对我这个太子也疏于陪伴,那两三年间,反是禄皇叔在旁潜心教导,现在想来……”云端话意未完,浅叹了口气。
“先皇……”汪云崇俊眉微拧。
“嗯。”云端已然知晓汪云崇要问什么,应了一声,道:“叶家早就遍寻名医,确认过先皇不可能会有子嗣,但借着各路手段瞒住了先皇,倒是母后总不甘心,还私下里着芮祖为先皇接着诊治,后来给舅舅瞧见,才呵斥母后按下这事,把方子全都藏了起来。”微微一顿,那与汪云崇三分相似的俊眉轻轻一蹙,续道:“舅舅重病三年,今年二月过世,仔细想想,大抵是那段时日前后给云肃的眼线钻了空子,弄到了这药方。”
“既然祺王能拿到秘符,只怕连这药方也是阳灵教的作为。”汪云崇道,“否则,以祺王手下之能,断然没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叶府拿走这么重要的东西。”
云端点了点头,道:“云肃和阳灵教有来往,这早已是笃定之事,但前几日乐正飞也是被阳灵教所释,只怕……”
“只怕祺王已和轩成串通了……”汪云崇接了云端断住的半句话,脸色也沉了下来。
老祺王戎马一生,麾下数十名将都是抗击轩成的顶梁柱。庚泰帝在世时因数度与轩成大战,庚泰帝又对老祺王信赖有加,征边之事一直几乎全权交由老祺王。至长荣帝云端时,老祺王虽已病逝,但多数将领已然归奉云肃,数十年来攒下的兵力信仰难以撼动,云端虽然让佟、佐及几位老将归京养老,再令老将门加上国戚出身的叶廷恭打出几个战功,但仍旧在轩成战场上与祺王府平分两势。
叶廷恭已经回京,加上乐正飞被劫狱,这样的情况下,一旦云肃真个儿与轩成交好,他手中所掌握的军机、战力部署一旦抖漏……
……后果不堪设想。
汪云崇坐起身来,俊朗双目直视着云端,道:“臣,明日出发。”
云端长叹一气,一边自怀中摸出一件物事,一边道:“朕想过杀你,因你是汪云崇,如今不愿杀你,也因你是汪云崇,跟你是不是朕的弟弟,没有半分关系。”
汪云崇神色一肃,蓦地突然明白云端所指何意,眼眶有些热了。
“但此番朕却只能靠你,因为朕,要你汪云崇这个弟弟。”
那物事被塞入手心,带着几丝微凉,是柄短剑。
剑鞘为古玉所制,玉色洁润剔透晶莹,看得出年代已久却通身毫无半丝毁损,鞘身上刻着奇异图腾,尾缀的浮刻不知是勾画抑或文字。
玉制兵器,多半只是权富之征,实用不大。
汪云崇将那短剑通身审过一遍,握住剑柄,锵得一声抽出剑身。
如水剑身映着月色,泛出淡蓝色的幽厉微光,竟是上等兵刃。
“这短剑是朕五岁时禄皇叔给的,也是禄皇叔送过朕唯一的一样东西。”云端站了起来,伸手将仍旧坐着的汪云崇一并拉起,道:“父亲在天之灵,但愿助你一臂之力。”
百川山庄归一阁前,正对着山庄大门的大道上,有三道身影正疾步而来。
南叠枫一身水蓝色长袍,负手站在归一阁前,入秋前已经不再潮湿的微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整个人一派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