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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连那奏筝琴的乐伶也因过于专注水扬心的歌声再也弹不下去,干脆收了手,任那曲子突兀地停在那意犹未尽的颤音上。
悠莲馆内再无别他声响,直闻那轻缓沉慢的女声娓娓道来,没有了琴音的修饰,和着那苍凉的唱词,竟更显得凄楚悲凉、缠绵悱恻。
“兰摘心焉寄,桂折意谁通。”
“别君河初满,思君月屡空。”
“折桂衡山北,摘兰沅水东。”
“兰摘心焉……”
水扬心猛得一住,后背一挺,侧头看向窗外。
云端被水扬心这么一停,瞬时回神过来,但听窗外微不可闻的一声衣袍翻动之响,很快又隐没在街市的喧闹之中。
楼下众人不知出何故这水扬心忽然不唱了,于是纷纷地开始胡乱臆测,有些明晓内情的显贵,知道二楼房中之人就是那“段公子”,更是眼带暧昧地交头接耳,猜测这“段公子”是不是听着这曲子一时起兴,直接将人按上床了。
水扬心眼中忧色重重,起身将窗边的竹帘拉上,道:“皇上还是早些回去罢,不知此人是谁,再晚了怕是不好。”
云端蹙了一下眉,道:“能躲过十二卫的布防,好高的武功。”说着也站起来,走向水扬心,道:“你方才那一下顿住,恐是要让这人起疑了。”
水扬心被他这一提醒,方才醒悟过来,抿住唇懊悔不已。
太过本能的反应,倒是让对方瞧出了蹊跷。既然这人能在十二卫的布防之下潜到窗台之外,武功定然很高,而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如此高手潜到窗外的人,武功定然也不会在这人之下。
而方才悠莲馆里一丝别响也无,只有自己在唱曲,那么蓦然的一停,实在太过明显。
掩藏了这么久,居然失手在一支曲子上,让人于心何甘。
云端将竹帘撩开一个小缝,精锐的目光向窗外随意瞥过一眼,只见街市上喧嚷依然,几个十二卫的卫军照常地以漫不经心地模样走在常人难以破解的天罗阵内,街市的尽头还可以瞄见刚处理完公事前来接驾的董之弦,里里外外一派平静。
云端转回身来,靠着窗台,一边握住水扬心的纤细手腕,一边道:“终是等不住要动手了……”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住水扬心正在不知思索何事的杏目,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留在这里会不会危险?要不要……跟我回宫?”
水扬心被打断思绪,回神过来时听进耳里的又是这么一句话,怔了一下,随即转开脸,道:“枫已经决定要接任百川山庄庄主了。”
“你那个师哥么……”云端皱了皱眉。
处了这数月,云端已深谙水扬心的倔强脾性,笃定的想法那是根本扭不过来的,估计好歹是顾及到自己是九五至尊,到底是没有一口回绝掉这个跟随回宫的邀请,当下也不再强求,便即顺了她的话走。
可偏偏她拒完自己以后提起来的又是这个跟她青梅竹马的师哥,而据十二卫回报的百川山庄之事,这个被叶剪繁亲指为庄主之位继任者的南叠枫,还长了一张动人心魄的俊脸,这么一对金童玉女从小到大深山共处了十余年,会一点感情没有?如果没有遮天令的约束,水扬心会不会立时便弃了自己投奔百川山庄?
云端扯了扯嘴角,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吃味儿是个什么感觉,对这个百川山庄的未来庄主更是好感大减。
觉得握住自己腕子的力道松了下来,水扬心举起双手勾上云端的脖子。
手指刚刚触碰到颈间的皮肤,就被云端一把按进怀里,耳边霸气纵横的声音低低盘绕。
“如果朕能挺过这一劫,你来做芳仪殿的主人,好不好?”
水扬心倚在窗边,看着楼下金顶的四人小轿徐徐而起,背过身摁住了胸口。
芳仪殿,那是云家王朝历代皇后的居所,长荣帝继位至今已近七年,芳仪殿也空缺了七年。
他说的是“朕”,不是“我”,他是以九五至尊的身份,对自己做出了皇后的许诺,只差自己一个点头。
水扬心叹出一口气,走到琴桌旁坐下,扬手一个下滑,一曲筝音自指尖流出。
四月初七晚,百川山庄一片笼火通亮,八方宾客已尽数携礼入庄,只待第二日庆典。
列潇云自硕大的浴桶中一脚跨出,清透的水珠顺着健壮的肌理盈盈滑落,被一块白色的布巾随意地一抹,仍留下少许水痕将干未干,衬得那因常年出船而晒得有些麦色的皮肤上愈发有些轻狂的味道。
“哼。”
背后一声轻哼将让列潇云神清气爽系衣带的动作一滞,勾起嘴角的一边,眼带邪魅地向后望去。
慕容笛斜靠在浴桶中,蒸蒸而起的水汽映得他颊上未退的潮红更加鲜明,白皙的皮肤在水汽下竟有些透明的错觉。
慕容笛浑身半点力气也无,只剩一对漂亮的眼睛还能使出颜色,向着看过来的列潇云一个斜瞪,移开目光去。
斜斜的眼风递来,秀美惑人的脸上犹自带着温存过后的倦怠和蒸汽弥散的潮湿,列潇云为这酥入骨髓的媚勾得心中一晃,走过去伸出右手托起人的下颌,笑道:“闹什么脾气?”
不轻不重地力道固住自己的下颌,明明紧得让人扭不过头去,却偏偏一丝痛感也无。慕容笛倒也不挣,微垂着眼睛,乏得连抬眼再瞪他一眼的力气也没了,任由列潇云的指尖肆意轻薄自己颈边颊侧的肌肤,道:“舒服够了?”
列潇云手上的动作一顿,侧头想了想,道:“还好。”
慕容笛漂亮的嘴角微微一抽———这个混蛋,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居然说“还好”!
“够了就去做事,”慕容笛勉励抬起一只手,扒拉掉列潇云松开力道的手指,道:“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列潇云俯下身,凑在他耳畔,双唇在他犹自湿漉漉的鬓发上轻蹭,笑得理所当然:“在等美人出浴啊。”
得寸进尺哪,真是得寸进尺……
慕容笛白了他一眼,忽得自木桶中直身站了起来,哗哗啦啦地四溅了一地的水,然后就这么赤身露体地从木桶中跨了出去,大大咧咧地经过列潇云身边,取过白色的布巾胡乱地抹了一遍,就势穿衣起来。
尽管这个出浴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轻缓,甚至还有些胡乱和莽撞,但是……还是媚得不行。
列潇云眯着眼睛扫视着慕容笛纤瘦的身子,看着白皙之中带着粉润色珠光的皮肤被上好的细软布料一层层地围住,懒懒道:“你就这么确定邓吉能在亥时之前把东西拿来?”
慕容笛转过身来,冲列潇云张开双臂,向自己腰间半垂着的腰带努了努嘴。
列潇云挑眉一笑,伸出手绕过慕容笛的腰,将那条描金绣带仔仔细细地围在那纤细的腰肢上,末了微微眯了眯眼,双手就着那条精致的绣带摩挲着同样精致的腰线。
慕容笛任他的双手流连在自己腰间,右手细长的指尖抚上列潇云轮廓分明的脸,道:“朱松起,是邓吉同母异父的哥哥。”
列潇云游走在慕容笛腰上的手微微一顿,又顺着方才的路线接着轻薄起来。
朱松起是阳灵教风溏掌权时期的左护法,与慕容笛的父亲慕容凡敷并为阳灵教权位仅次于风溏的两大人物。
朱松起与慕容凡敷都对风溏忠心不二,自然也是黎岱渊夺权时必除的障碍之一。
而与慕容凡敷被下恨生蛊后又被碎尸焚烧相比,朱松起的死法简直要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一剑穿心,对方直截了当地截断心脉,干净利落。
“邓吉因母亲出身是邓家婢子,加上之前曾经嫁过人,自小就被父亲家族嫌鄙,幼时都是被打骂大的,”慕容笛描绘着列潇云英朗的五官,道:“八岁的时候,大他六岁的朱松起入阳灵教,把这对母子从邓家带走,亲手抚养邓吉成人,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邓吉脱开被欺压的日子,习武起来的。”顿了一顿,又道:“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当年杀了朱松起的人落到邓吉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列潇云借着手上的便利,将慕容笛按近自己,道:“你还是头回跟我说起邓吉的事。”
“你也没问过我,”两人靠得太紧,彼此之间交换的气息都被放大得如此鲜明,慕容笛横了他一眼,道:“况且,你会关心这种事么。”
列潇云哈哈大笑:“小笛,你真是太招人喜欢了。”说着按住慕容笛的脑后,双唇凑了过去,一口含住慕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