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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机关,只能用一次。
面前这块被机关触动的岩石,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是一块封石。
所谓的封石,多用于墓道里。重达千斤,无人能推,一旦落下,就绝无再起的可能。
这是一条逃生的暗道,为了避免后人追捕,在洞口设置封石,一千个一万个合乎情理的。
可我却觉得一丁一点也不合情理。
刺鼻的烟气,滚滚涌入,我的眼泪再一次开始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我不顾一切地趴上岩石,一边用力拍打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阮双!你有办法进来的对不对?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进来?阮双!你快告诉我啊!”
没有人回答我。只有火无情燃烧的声音。
“太傅!太傅!”我又一边拍一边喊,“我在这里!你不是要抓我吗?我在这里!你能听见吗?我在这里。”
还是没有人回答我。
我的声音,好像完全被外头剧烈的火声给吞没了。
可我一直反反复复地叫喊,不屈不挠地反反复复叫喊。
我想告诉太傅我在这里,让他放过阮双。
我想问阮双如何才能重新将他弄进来,如何才能让他脱离困境。
可是始终没有人回答我,始终只有火无情燃烧的声音。
根本就没有人理我在乎我。
完全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
到了最后,面前的岩石已经滚烫滚烫,我的手再也无法触碰上。
山洞里浓厚的烟气,我开始咳嗽,没有办法再开口说话。
我呆呆地在黑暗里看着,一动也不动。
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滚落。
我低头,张开手掌去接住它们。
眼泪是温热的,很快在我的掌心里聚成了一掬小水洼。
我抬手,将它们泼在滚烫的岩石上。
它们“嘶”的一声,统统蒸发成了无形的水汽。
可我不管,我继续张开手掌去接新的泪水,然后,将它们,统统泼在岩石上。
岩石都这样烫了,阮双在外头,一定更加得烫。
他一定烫得非常非常难受。
我要用我手里的泪水,让他不烫,让他不难受。
我的泪水是温热的。
我想,温热的,比起滚烫的,总归是好的,总归是能让他舒服一些的。
所以我就这样,一掬又一掬,锲而不舍地将自己的泪水,泼往岩石上。
泼到最后,我开始无比痛恨自己。
我痛恨我自己,为什么泪水不能再多一些?为什么泪水不能再凉一些?
如若泪水再多一些,再凉一些,岩石就不会这么烫,他一定也会再好过一些,难道不是吗?
可我已经尽力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我告诉我自己,要多流一些泪,要泪流成河。
可是,它们依旧只是一滴一滴地流出来,慢得要死。
我还告诉自己,要让泪水凉一些,要冷如冰霜。
可是,它们依旧是温热的,就好像盈满了我与他的感情一样。
我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我当不好皇帝,我压不好人,就连流眼泪也流不好。
绝望,漫天漫地的绝望。
我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万丈深渊之前,一步也进不得。
我想后退,可不料身后也是万丈深渊。我只退了一步,就瞬间跌落。
跌落的一瞬间,我闭起眼睛,心想,这样也好。
===
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火,终是一点一点地小了,灭了。
我颤抖着手,再一次趴上孔隙看。
岩石也不烫了。
外头,已经天黑了。
太傅早已经不见了。
我瞧见有人在我的洞口打扫,哗啦啦地扫出一大片的灰烬来。
我努力睁眼,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只觉得我的心,好像已经随着熄灭的火一样,统统化成了灰烬。
我靠着岩壁,缓缓滑倒在地上。
不知为何,思如泉涌,一路奔腾不休。
我想起了那一晚在京城,他在大雨里阻止我去见太傅。
我想起了那一日在京郊,他站在金灿灿的暮色里,救了我一命。
我还想起了在山涧里,我们鱼水交融,彻底的放纵。
我还想起了我们一起去偷橘子,一起逃跑,一起在这个山洞里,在满天的繁星之下,尽情的欢好。
我逃离皇宫那晚,是正月十四。而今天,是二月初三。
我与他在一起,不过是短短的二十日。
二十日,白马过隙,弹指一瞬。
可我却觉得,我好像已经与他过完了一生一世一样。
我只是不曾料到,这一生一世,结束的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警告我,不要心软放过太傅。他说,如果我敢放过太傅,他就化成厉鬼,日日缠住我,让我这辈子都不举。
仔细想想,这一句话,分明就是诀别,可我竟然懵懂不觉。
我宁愿他化成厉鬼,宁愿他日日缠住我,宁愿这辈子都不举。
我一直坚定地认为,他出去,是会再回来的。
就像,我们多次的分别,最后的最后,他都回来了一样。
如若我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那么先前那么多的时候,我应该喊上一声,告诉太傅,我没有被他杀,我在这里好好的。
这样,这样,太傅就不会下狠手了,不是吗?
其实,我始终不敢相信,太傅真的会下狠手。
太傅,不是一直温雅得很吗?
我不相信。
我不知道我是不相信太傅会下狠手,还是不相信阮双会死。
我要出去,我要问清楚。
===
那一晚,又开始下起了雨。
我在山洞里待了几日。饿了就吃那日猎户给我们的干粮,渴了就舔渗进来的雨水。
待到我觉得已经够久了,我重新沿着暗道爬了下去。
暗道底端的那个通向江边的洞口下,果然再也瞧不京城的侍卫。
我从那个洞口里跳了下去,跌跌撞撞往外头走。
外头,就是大江。
波涛滚滚,水光粼粼。
天上,依旧下着濛濛的春雨。
细微的雨滴打在我的脸上,有些冰凉,又有些温暖。我想努力地感知它们,它们却轻柔地化去,纵使我再努力,也捕捉不住。
江边的码头上,扎了彩。
我向人打听,才知道,昨日,太傅新帝登基了。
他们说,有人承认了杀害正嘉皇帝,然后在山头自杀了。杀天子是灭九族的大事,没有人会轻易承认的。而且,一日之后,大江里,就打捞上来一具尸体。据衙门辨认,身材体型,都和正嘉皇帝,一模一样。
于是,内阁发丧,全国服丧。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傅众望所归,登基即位,改年号永双。
永双,我心里一笑。
我问他们,那个承认杀害正嘉皇帝又自杀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摇头,都说不知道。
我甚觉悲凉。
江畔,停了许多的船只。
虽然天上下着绵绵细雨,沿江依旧十分热闹。
船夫,商贾,夫子。
他们依旧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在雨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清冷得很。
然后,我走到江边,按照阮双当时教我的话,一户一户的问船家:“可有热水?”
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疯子一样。
我不泄气,任由雨水飞溅,一户又一户的问。
问了整整一日,我终是碰到了一个谢顶的船家。
我问他:“可有热水?”
他看了看我,回道:“热水没有,热茶倒是有的。”
我一怔,随即大喜。
“无妨。”我道。
他起身,从船舱里给我拿了一杯茶出来。
我想起阮双的话,他说,你不要怕烫,把它浇在自己的右手臂上。
于是我屏息,将它浇上。
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烫,我一点也不怕。阮双多虑了。
那个谢顶的船家看了我一会儿,道:“请进。”
我跟着他进去。他带我到他的小间内,跪下朝我磕头。
一切的一切,都和阮双说的一模一样。
可是天涯海角,纵使所有都如他说的一样,我却再也见不到他。
我咬了咬唇,低头对那船家道:“你能带我去南疆吗?”
他想了想,回道:“我可以送你一段,然后我可以安排其他人来接手。”
我点了点头。
于是他出去了。
我抬头,看到小间内,和当日药铺一样,供着一个无名的牌位。
我不知道这个牌位供的究竟是谁。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连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也不知道